夏至的烈日像团燃烧的火球，炙烤着皇城城郊的土地。
护城河的水面泛着刺眼的白光，而河对岸的平原上，黑压压的叛军正举着云梯呐喊，他们的甲胄在阳光下反射出混乱的光，像群被激怒的蚁虫，疯狂扑向城墙。
“撞门！给老子撞开城门！”靖南王穿着身僭越的金纹甲，站在叛军阵后嘶吼。他的发髻散乱，眼中布满血丝，原本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疯狂——三天前，他在楚河的主力被宁承焕击溃，如今手里的残兵不过五万，却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想趁耶律焕的西漠援军未到，拼死拿下皇城。
城楼之上，明煜手按城墙垛口，龙袍被汗水浸得发暗。他身旁的宁承焕早已褪去常服，玄色劲装下的肌肉紧绷，青金色的龙纹正顺着脖颈往上蔓延，像有无数条小蛇在皮肤下游走。
“陛下，叛军的撞车快突破第三重防御了！”禁军统领急声禀报，他的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那是被叛军的火箭灼伤的。
明煜没有回头，目光死死盯着叛军阵中的那架巨型撞车——车头上包着层厚厚的铁皮，上面还涂抹着黑乎乎的油脂，显然是用浊灵血混合的松脂制成，撞在城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连城楼都在微微震颤。
“宁承焕。”明煜的声音平静得像潭深水，“该你了。”
宁承焕猛地抬头，眼中的青金色灵力骤然暴涨！他纵身跃上城垛，迎着叛军的箭矢张开双臂，喉间发出声非人的低吼。
“吼——”
随着这声嘶吼，他周身的皮肤突然裂开细密的纹路，青金色的鳞片从纹路中涌出，迅速覆盖了脸颊、手臂和胸膛。额间凸起两只峥嵘的龙角，指尖弹出寸长的利爪，连瞳孔都变成了竖瞳，泛着冰冷的金光——这是宁承焕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完全展现“半龙形态”！
“是龙！是龙啊！”
叛军阵中爆发出惊恐的尖叫。那些从未见过龙族血脉的士兵，吓得手里的兵器都掉在了地上，连举着的云梯都在摇晃。
宁承焕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他猛地从城楼上跃下，青金色的灵力在身后拖出道长长的光尾，像颗坠落的流星，直直撞向那架巨型撞车！
“铛——”
利爪与铁皮碰撞的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叛军的撞车竟像纸糊的般，被硬生生撕成两半！飞溅的木屑中，宁承焕的身影已冲进叛军堆里，利爪横扫间，甲胄碎裂声、惨叫声此起彼伏，硬生生在叛军阵中撕开道口子。
“杀！为宁将军助威！”城楼上的禁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他们之前虽听说过宁承焕的龙族血脉，却从未见过如此震撼的场面——半龙形态的他，速度快得像风，力量大得惊人，简直是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
城楼角落里，萧承宇和萧承漠正被侍卫护着，小脸紧绷地看着战场。萧承宇手里的镜碴碎片泛着青光，他的盲视与镜术结合，能清晰“看”到叛军的弱点：“宁叔叔！左前方三十步，有个举黑旗的是他们的鼓手！”
宁承焕闻言，头也不回地转身，利爪精准地拍碎了那面黑旗。失去鼓点指挥的叛军顿时乱了阵脚，冲锋的势头明显减缓。
萧承漠则拉着张特制的巨弓，弓弦上搭着支裹着硫磺的火箭。他瞄准叛军阵后的粮草堆，蛇形印胎记的银光顺着手臂流进箭杆：“哥，帮我看看风向！”
“东南风，偏两指！”萧承宇立刻喊道。
萧承漠调整呼吸，猛地松手。火箭在空中划出道完美的弧线，穿过混乱的人群，精准地落在粮草堆上。干燥的草料瞬间燃起大火，浓烟滚滚，将叛军的退路都挡住了。
“好箭！”明煜忍不住赞道。他看着两个孩子有条不紊地配合，心中既有欣慰，又有刺痛——本该在学堂读书的年纪，却要在城楼上直面生死。
战斗持续到正午，叛军的攻势渐渐疲软。宁承焕的半龙形态虽强，却也消耗巨大，鳞片的光泽暗淡了不少，呼吸也变得粗重。就在这时，远处的地平线扬起片烟尘，隐约能听到熟悉的号角声——
“是西漠的援军！耶律舅舅来了！”萧承漠兴奋地跳起来。
耶律焕的玄色大旗出现在视野中，三万西漠铁骑像把锋利的弯刀，从叛军侧后方狠狠劈了过来。本就濒临崩溃的叛军瞬间溃散，不少人扔下兵器跪地投降。
靖南王看着冲垮自己阵型的西漠铁骑，又看看城楼上那道青金色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随即被疯狂取代。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个黑色的骨哨，放在嘴边用力吹响——
“呜——呜——”
哨音尖锐刺耳，像指甲刮过玻璃。随着哨音响起，他颈间那枚伪造的“双生胎记”突然亮起黑光，整个人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开裂，竟在主动献祭自己的血肉！
“不好！”苏清禾的声音从城楼传来，她刚从镜卫谷赶回，盲视瞬间穿透地面，“他在激活地下的浊气！”
话音未落，皇城的地面突然剧烈震颤！城根下的土地裂开道道缝隙，黑色的浊气从缝隙中喷涌而出，像无数条毒蛇窜向天空，与叛军阵中残留的浊气汇合，竟形成了个巨大的黑球！
更可怕的是，黑球在空中微微转动，竟与东方蓬莱方向传来的灵力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城中心供奉的镇灵镜突然发出声哀鸣，镜面的青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连防御结界都变得忽明忽暗！
“他想引蓬莱的浊气过来！”宁承焕怒吼着冲向靖南王，利爪上的青金色灵力暴涨，“拦住他！”
但已经晚了。靖南王看着黯淡的镇灵镜，发出阵凄厉的狂笑：“明煜！你赢不了的！蓬莱的仙师会替我报仇！这天下……终究是浊灵的！”
他的身体在黑球的拉扯下渐渐消融，化作缕黑气钻进黑球。黑球猛地炸开，无数道浊气触须射向城墙，不少禁军被触须扫中，瞬间倒地抽搐，皮肤迅速变黑。
“承宇！用镜术净化！”苏清禾大喊。
萧承宇立刻举起镜碴，金红色的光芒顺着城墙流淌，像道屏障挡住浊气。但这一次，镜光的净化速度明显变慢，那些浊气竟带着种韧性，与镜光反复拉锯。
“我来帮你！”萧承漠射出支银箭，箭杆上的龙纹与镜光共鸣，在浊气中炸开团银光，暂时逼退了触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宁承焕终于冲到黑球残骸旁，半龙形态的他张开嘴，喷出团青金色的龙息。龙息落在残留的浊气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滚油浇雪般将其迅速消融。
镇灵镜的青光渐渐恢复，皇城的防御结界重新稳定下来。
叛军彻底溃败，靖南王被龙息烧成了灰烬，只留下枚焦黑的青铜令牌——上面刻着的墨莲纹，与蓬莱堕落仙门的标记如出一辙。
夕阳西下时，皇城城郊一片狼藉。叛军的尸体和烧毁的器械堆满了护城河，西漠铁骑正在清理战场，禁军则互相搀扶着修补城墙，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难掩胜利的庆幸。
宁承焕靠在城根下，半龙形态渐渐褪去，鳞片缩回皮肤，只留下满身的汗水和血污。他看着手中那枚焦黑的令牌，眉头紧锁：“这浊气……比镜卫谷裂隙的更霸道，显然是经过特殊培养的。”
明煜走到他身边，递过壶水：“靖南王死前说，要引蓬莱的浊气过来。看来，他们的计划不止是叛乱，更是想在皇城制造第二个‘裂隙’。”
萧承宇的镜碴还在微微发烫，他走到城边，看着地面上那些残留的浊气痕迹，突然道：“爹，这些浊气的纹路，和我在镜中世界看到的青铜面具一样。”
这意味着，靖南王背后的堕落仙门首领，很可能就是那个戴青铜面具的人。
耶律焕带着西漠将领过来复命，玄色披风上沾着不少血点：“陛下，叛军残部已全部肃清，只是……”他看向那些被浊气侵蚀的禁军，“被触须扫中的士兵，灵识都受到了损伤，沈砚正在赶来的路上，但恐怕……”
明煜沉默片刻，道：“厚葬牺牲的将士，受伤的送去镜卫谷，用镇灵镜的力量全力救治。”他顿了顿，目光望向东方的夜空，“这场叛乱，只是开始。蓬莱的浊灵已经盯上了皇城，我们必须加快步伐。”
夏至的最后一缕阳光落在城楼上，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宁承焕捏碎了手中的焦黑令牌，青金色的灵力在指尖闪烁；耶律焕整理着西漠铁骑的阵型，眼神坚定；萧承宇和萧承漠手拉手站在城边，看着远处渐渐亮起的灯笼，小小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兴奋，多了份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他们都明白，皇城平叛的胜利，只是清除了家门口的威胁，而真正的敌人，还在万里之外的东海，在那座藏着归元镜，也藏着无尽阴谋的蓬莱仙岛。
镇灵镜的青光重新变得明亮，却比之前多了丝不易察觉的黯淡，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所有人：与浊灵的较量，才刚刚进入最危险的阶段。
夜风吹过皇城，带着硝烟和血腥的气息，也带着东海方向传来的微弱波动。明煜握紧了腰间的龙凤佩，知道是时候将所有精力，重新投向那片等待他们的海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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