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战吼在阳夏乡上空久久回荡,如同滚烫的岩浆,灼烧着每一个义军士卒的血液。
广场上,堆积如山的缴获武器和粮袋散发着令人心醉的光芒,新投军的青壮们摩拳擦掌,眼神中充满了对战斗和掠夺的渴望。
蕲县的大胜,如同烈酒,让这支初生的队伍彻底陷入了亢奋与狂热的醉意。
赵戈站在陈胜和吴广身后,感受着这股几乎要焚烧理智的狂热浪潮。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庞,扫过那些兴奋地挥舞着粗糙武器的身影,心中那股酝酿已久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再也无法抑制。
他想带兵!他想亲自攻城!
这念头并非一时冲动。
穿越以来,他目睹了太多农民军的局限——勇则勇矣,却往往流于莽撞;恨则恨深,却易被眼前的利益蒙蔽。
他们可以像野火般席卷脆弱的乡邑,但当面对真正坚固的堡垒,训练有素的秦军时,那股依靠仇恨和狂热支撑的锐气,很容易在残酷的消耗战中消磨殆尽,最终陷入流寇式的溃败。
他脑中装着两千年的战争智慧,装着无数以弱胜强的经典战例。
他深知,要打破这历史的循环,要真正撼动暴秦的根基,就不能只靠陈胜的威望和吴广的勇猛。
这支队伍,需要更精密的战术,更高效的组织,更需要一种超越“抢粮分田”的更高目标感!
而铚县,就是他最好的试验场!
那里有他亲手播下的恐慌种子,守军意志濒临崩溃,民心已有松动。
更重要的是,他要用一场干净利落,伤亡极小的胜利,向陈胜、向吴广、向所有义军证明——打仗,可以不用蛮力!
可以靠脑子!可以打破“泥腿子只能靠人多拼命”的宿命!
这心思,他无法对陈胜吴广明言。
这是穿越者的野望,是对历史轨迹的挑战,更带着一丝打破农民思想桎梏的隐秘渴望。
庆功的喧嚣尚未散尽,乡寺内的军事会议再次召开。
舆图上,铚县的位置被重重画了一个圈。
陈胜的手指刚要点向铚县,部署进攻方略。
赵戈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步踏出,在吴广诧异和陈胜深沉的目光注视下,对着二人,对着满屋的义军头目,抱拳躬身,声音清晰而坚定地响起:
“陈胜王!吴广将军!诸位兄弟!攻打铚县,赵戈愿为先锋!请拨我八百精兵,三日之内,必破铚县城门,献于帐前!”
“什么?!”
“赵戈兄弟要带兵攻城?”
“他……他不是管出主意的吗?”
议事厅内瞬间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愣住了,看向赵戈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
赵戈?那个总是跟在陈胜吴广身后,出谋划策,散播流言的“军师”?
他要去带兵冲锋陷阵?开什么玩笑!
吴广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浓眉紧锁,虎目圆睁,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赵戈兄弟!你……你这不是胡闹吗?!打仗攻城,那是刀头舔血!是真刀真枪玩命的活儿!你那脑袋瓜子金贵,留着给咱们出主意就成!冲锋陷阵,有俺吴广在!轮不到你冒险!”他是真心实意把赵戈当成了不可或缺的智囊,生怕他折在战场上。
陈胜没有说话,但那双深黑的眼眸如同两口古井,紧紧锁住赵戈。
他看到了赵戈眼中的坚定,也看到了那坚定背后隐藏的,他一时难以完全洞悉的复杂心绪。
他欣赏赵戈的才智,更感激他献出的“篝火狐鸣”之策。
但带兵?这绝非儿戏!赵戈从未真正领兵,更无阵前搏杀的经验。八百条性命,铚县战局的成败,岂能轻托?
“赵戈,”陈胜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带兵攻城,非同小可。铚县虽有你散播的流言,但守备犹在,城墙坚固。刀箭无眼,你……”
“陈胜王!”赵戈抬起头,目光毫不退缩地迎向陈胜,声音斩钉截铁,“赵戈深知带兵之责,重于千钧!并非一时意气,更非贪图战功!”他上前一步,手指重重戳在舆图铚县的位置:
“正因为铚县有我等散布的恐慌,守军意志如风中残烛!民心已如干柴,只差一点火星!”
“此战,非为蛮力强攻!赵戈自有破城之法!此法,需精密调度,需士卒令行禁止,需抓住转瞬即逝的战机!非我亲临阵前,洞察指挥,无法奏效!”
他环视众人,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若强攻硬打,纵使拿下铚县,也必伤亡惨重!我之策,旨在以最小代价,最快速度,撬开铚县城门!将伤亡降至最低!将我军锐气,保存至下一城!”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聚焦陈胜,一字一句,如同金石坠地:
“赵戈愿立军令状!若三日之内不能破铚县,甘受军法处置!若伤亡过大,未能达成速胜,亦甘受重罚!只求陈胜王、吴广将军,予我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让我用铚县的胜利,为义军开辟一条省力高效,能保全兄弟性命的新路!”
“军令状?!”议事厅内再次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军令状可不是儿戏!那是拿命做担保!
吴广急得直跺脚:“赵戈兄弟!你……你这又是何苦!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俺们……”
陈胜却抬手,止住了吴广的话头。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在赵戈脸上逡巡,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看清他灵魂深处的真实想法。
他看到的是决绝,是自信,还有一种近乎偏执,想要打破某种枷锁的渴望。
良久,陈胜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赵戈,你可知军令如山?”
“粉身碎骨,不敢有违!”赵戈挺直脊背,声音铿锵。
“好!”陈胜猛地一拍木案,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的光芒,“八百精兵,给你!阳夏、蕲县两营,随你挑选!军中缴获的皮甲、强弩,优先配给你部!所需器械物资,全力供给!”
他盯着赵戈,目光锐利如刀:“记住你的话!三日!破城!少伤亡!若成,你便是义军首功!若败,或伤亡过重……”陈胜的声音陡然转冷,“军法无情!休怪我不念情分!”
“谢陈胜王!谢吴广将军!”赵戈心中一块巨石落地,深深一躬,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赵戈,定不负所托!”
吴广虽然依旧担忧,但见陈胜已决,也只好重重叹了口气,走上前用力拍了拍赵戈的肩膀:
“兄弟!既然大哥都准了,俺也不多说了!你要啥,尽管开口!俺老吴手下那帮杀才,你看上哪个,尽管挑去!记住,保命要紧!城可以慢慢打,你的脑袋瓜子可只有一个!”
赵戈感受到吴广那粗豪话语中真挚的关切,心中一暖:“谢吴广将军!请将军放心,赵戈自有分寸!”
陈胜不再多言,转身对着舆图,开始具体部署后续对苦县、柘县的牵制行动,仿佛刚才的插曲并未发生。
但所有人都知道,义军内部,一颗新的将星,正以一种近乎狂妄的姿态,试图升起。
赵戈走出乡寺,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广场上,挑选精锐的命令已经下达,被点到的士卒脸上带着兴奋和一丝对新统领的好奇。
赵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一丝忐忑。
他的目光投向铚县的方向,眼神锐利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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