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刘禅于南安城燃起冲天大火,满载而归时。
长安城外,暮色四合。
旌旗招展的万人精兵,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蜿蜒而至。
为首的将领身披明光铠,腰悬宝剑,坐下战马雄健,正是曹魏雍州刺候郭淮。
他勒马立于城外三里处,目光锐利,死死盯着远处那座巍峨的关中重镇。
长安城墙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城头上“魏”字大旗无力地飘动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态。
“将军,我军是否直接入城?”副将策马上前,恭敬地问道。
郭淮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地注视着那座城池,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不。”
“传我将令。”
“命王双率三千骑兵,封锁东面所有通往潼关的要道。”
“命副将率三千步卒,控制南面通往子午谷与武关的道路。”
“其余人马,随我在城西扎营,将通往陇右的官道,给本将死死看住!”
一名副将闻令,脸上闪过一丝困惑,忍不住上前低声问道:“将军,我军此来是为协防长安,为何不直接入城,反倒在城外扎营,并封锁要道?这……恐会引起夏侯将军的误会。”
郭淮缓缓转过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中的森然寒意,让副将瞬间闭上了嘴,冷汗浸湿了后背。
“执行命令。”郭淮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对外宣称,我军是为了防备蜀军奸细渗透,确保京畿安全。夏侯将军那边,我自会去解释。”
“诺!”副将再不敢多言,立刻领命而去。
一万大军迅速行动起来,他们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在短短一个时辰内,便在长安城外布下了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将这座大魏的西部都城,彻底变成了一座孤岛。
消息很快传到了长安城内。
安西将军、假节都督雍、凉州诸军事的夏侯楙,正在他的将军府内,欣赏着新得的一对西域舞姬的表演。
当他听闻郭淮率领一万精兵前来“协防”时,第一反应不是警惕,而是疑惑,随即转为一丝被人抢了风头的恼怒。
“郭伯济?他来做什么?”夏侯楙挥手让舞姬退下,皱着眉头问向堂下的长史,“蜀军不是已经撤了吗?他不在陈仓好好待着,跑到我的长安来凑什么热闹?”
长史躬身答道:“将军,郭将军对外宣称,是为防备蜀军奸细。他官拜雍州刺史,论品阶与您相若,又是朝中宿将,威望甚高。按礼,您恐怕得亲自出城迎接。”
夏侯楙撇了撇嘴,心中虽有不快,但也知道轻重。郭淮终究是名震一方的大将,他这个靠着父亲和姑母荫庇才坐上高位的宗亲,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罢了罢了。”他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备车,随我出城。另外,传令下去,在府中设宴,为郭将军接风洗尘。排场要做得大一些,莫要让外人觉得我夏侯家小气!”
半个时辰后,长安城门大开。夏侯楙乘坐着他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出城迎接。
他看到郭淮的军营时,心中又是一沉。那军营布局严谨,岗哨林立,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与他城中那些早已松懈的守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伯济兄!何故引大军至此,却又不入城啊?可是兄弟我有招待不周之处?”夏侯楙人未到,声音先到,语气中带着几分故作亲热的埋怨。
郭淮早已下马等候,见夏侯楙前来,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拱手道:“玄权兄说笑了。蜀军虽退,但其狼子野心不死,诸葛亮诡计多端,不得不防。愚弟担心有奸细混入长安,故先在城外布控,以策万全。未及通报,还望玄权兄恕罪。”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行为,又给足了夏侯楙面子。
夏侯楙本就是个草包,哪里听得出其中的深意。
他哈哈一笑,上前亲热地拍了拍郭淮的肩膀:“伯济兄太过谨慎了!那诸葛村夫已被我大魏天威吓退,哪里还敢造次?走走走,愚兄已在府中备下薄酒,为你接风洗尘!”
说着,便拉着郭淮,一同向城内走去。
郭淮顺势而为,只是在转身的瞬间,他眼中那丝温和的笑意,便化作了审视。
将军府内的宴会,极尽奢华。
黄金的杯盏,白玉的盘碟,山珍海味流水般呈上。厅堂中央,数十名舞姬翩翩起舞,靡靡之音不绝于耳。夏侯楙的部将们一个个喝得满面红光,高声喧哗,哪里有半点边关大将的模样。
郭淮端坐席间,面色阴沉。
他面前的酒杯,始终是满的,一口未动。
酒过三巡,夏侯楙已有了七分醉意。他搂着郭淮的肩膀,大着舌头说道:“伯济兄,你……你说,咱们这些在前线为国卖命的将军,图个什么?到头来,功劳全被朝里那些耍嘴皮子的文官,还有……还有那个司马老儿给占了!”
来了。
郭淮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深有同感的愤慨之色:“玄权兄慎言!仲达公乃朝廷重臣,四朝元老。”
“重臣个屁!”夏侯楙一听这话,更是来劲,他猛地一拍桌子,酒水四溅,“他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大魏的一条狗!如今却权势滔天,连陛下都得让他三分!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若非他手握重兵,我……”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郭淮眼中精光一闪,他故作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玄权兄,此话可不敢乱说。如今仲达公坐镇宛城,扼守荆豫,乃国之柱石。你我,可得罪不起啊。”
“我怕他?”夏侯楙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我夏侯家为大魏流了多少血?我父亲,当年为了保护先帝,连眼睛都瞎了一只!他司马懿算什么?一个鹰视狼顾的阴险之徒罢了!迟早要反!”
这番话,听在郭淮耳中,无异于惊雷。
他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夏侯楙对司马懿,乃至对朝廷,积怨已深。这种怨念,正是敌人最容易利用的突破口。
郭淮不动声色,继续添火:“玄权兄息怒。不过说起来,此次蜀军来犯,兵锋直指长安。朝廷却只让玄权兄固守,未免有些……有些不信任将军的将才啊。以玄权兄之能,若能多给几万兵马,主动出击,说不定早已将那诸葛亮擒获了。”
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夏侯楙的痛处。
他最恨别人说他无能,最怨朝廷不给他足够的兵权,让他无法建立像他父亲那样的不世之功。
“伯济兄!你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夏侯楙激动地抓住郭淮的手,大倒苦水。
“可不是嘛!朝廷就是信不过我!总觉得我是膏粱子弟,不堪大用!我几次上书,请求增兵,主动出击,都被驳回!他们宁可把兵权交给张合,交给你们这些外姓将军,也不肯交给我!这长安城,名为我主事,可我能调动的兵马,才区区两万!这仗,让我怎么打?!”
他越说越气,最后竟是满脸通红,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充满了怀才不遇的委屈与愤懑。
“若是我有十万大军,何至于让那诸葛亮在祁山耀武扬威!我早就……我早就……”
郭淮静静地听着,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愚蠢、自大、满腹怨气的草包,几乎已经看到了长安城破,魏室蒙羞的惨状。
一个对朝廷充满怨念,又极度渴望建功立业的统帅,当他面对一个看似能让他实现这一切的“机会”时,他会做出什么选择?
那封劝降诏书上所许诺的“裂土封王”、“清君侧以重振曹氏声威”,简直就是为夏侯楙量身定做的毒药!
郭淮几乎可以肯定,就算夏侯楙现在还没有下定决心反叛,那也只是时间问题。他就像一堆干燥的木柴,只需要一点火星,便会熊熊燃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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