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门关。
天下之雄关。
两壁悬崖峭壁,如刀削斧劈,直插云霄。
中间惟有一线狭窄通道,蜿蜒崎岖,仿佛巨龙在山峦间留下的裂痕。山风凛冽,自关隘口呼啸而过,声如龙吟虎啸,卷起千堆碎石,诉说着千百年来的铁血与峥嵘。
关墙之上,玄色的大汉军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发出沉闷的扑簌声。
一名身形魁梧的将领,身披重甲,凭栏而立,已经站了整整一个时辰。
他面容刚毅,鼻直口方,双目开阖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岁月在他眼角刻下了风霜的痕迹,却也沉淀出如山岳般沉稳的气度。
此人,正是当朝左将军、领关中都督、剑门关守将——吴懿。
亦是前朝穆皇后吴氏的兄长,天子刘禅的国舅。
三天前,一封由宫中秘使送达的、盖着天子玉玺的密信,打破了剑门关的平静。
信中内容匪夷所思,只寥寥数语,却字字惊心。陛下竟已离开成都,正沿蜀道北上,不日将抵达剑门关,命他务必亲迎,且此事绝密,不得外泄。
从那时起,吴懿便将防务安排妥当,日夜在此凭栏远眺,心绪如潮。
陛下为何突然北上?是朝中生变,还是……另有图谋?
他身为国舅,对这位少年天子的性情再了解不过。虽无大恶,却也素来贪玩,耽于享乐,何曾有过如此惊世骇俗之举?
他心中忧虑,既怕天子此行乃是受了奸人蛊惑,一时冲动,又怕这背后藏着他无法预料的巨大风波。
“将军。”
一名副将快步走来,躬身道:“风大,您已站了许久,还是回关内歇息片刻吧。”
吴懿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南方蜿蜒的山道尽头:“不必。传令下去,全关将士,甲不离身,刀不离手,随时待命。”
“诺!”
副将心中虽有疑惑,却不敢多问,转身离去。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天色渐晚,残阳如血,将连绵的群山染上了一层悲壮的色彩。
就在此时,远方的山道拐角处,终于出现了一支小小的队伍。
副将眼尖,立刻指着远处,脸上露出疑色:“将军快看!那……那是什么人?”
吴懿的目光瞬间凝聚。
他看到了一匹白马,马上端坐一员银甲小将,英武不凡。
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那小将身后高高飘扬的玄色大旗!
“汉丞相诸葛……”
副将喃喃念出旗上的字,脸上的疑惑更深了:“丞相的大军不是在祁山吗?怎会有一支兵马从南边过来?而且看这模样,似乎……似乎是败兵?”
那支队伍不过百余人,部分兵士衣甲不整,簇拥着几人,正朝着剑门关狼狈而来。
吴懿放眼望去,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虽然那人换上了寻常衣物,虽然他满身尘土,狼狈不堪。
但那身形,那轮廓……
纵然化成灰,吴懿也认得!
蜀汉天子——刘禅!
陛下!
真的是陛下!
而且……陛下似乎遭遇了不测!
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怒与后怕,瞬间冲上了吴懿的心头!
“传我将令!”
他猛地转身,声如洪钟,响彻整个关墙!
“开城门!”
“擂鼓相迎!”
副将大惊失色:“将军!来历不明,岂可轻易开门!”
“混账!”吴懿一把推开他,双目赤红,“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那马上之人,是我大汉天子!”
“擂鼓!!”
“诺!诺!”
副将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去传令。
“咚!咚!咚咚咚——!”
沉闷而雄浑的战鼓声,在剑门关上骤然响起!
那鼓声,初时沉稳,继而激昂,最终化作奔腾的雷鸣,在群山之间回荡不休!
“吱呀——”
沉重无比的巨大城门,在数十名士兵的合力推动下,缓缓开启。
吴懿大步流星地走下关墙,翻身上马,手中长槊一挥,厉声喝道:“众将校听令!随我出城十里,恭迎圣驾!”
“诺!”
关内,早已整装待发的数百名精锐骑兵齐声应诺,策马跟上。
铁蹄铮铮,烟尘滚滚。
吴懿亲率一众将校,冲出剑门关,直扑南方而去。
……
刘禅一行人正朝着剑门关艰难前行。
郤正昏迷不醒,被一名白毦兵护在马上。向宠和霍弋亦是浑身浴血,气力不济。
就在众人精疲力竭之际,前方突然传来了雄浑的鼓声。
“是剑门关的鼓声!”赵统精神一振。
刘禅抬起头,只见远处那座雄关城门大开,一支骑兵正朝着他们疾驰而来。为首一员大将,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国舅……”刘禅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片刻之后,两支队伍相遇。
吴懿在距离刘禅十步之外勒住马缰,他翻身下马,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在数百名剑门关将士震惊的目光中,这位手握雄兵、权倾一方的左将军,卸下头盔,将长槊插在地上,对着刘禅单膝跪地,音声如钟!
“臣,吴懿,参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一众将校纷纷下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刘禅连忙下马,快步上前,亲手将吴懿扶起,言辞恳切:“国舅快快请起!朕此行仓促,有劳国舅挂心了!”
“陛下!”
吴懿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位少年天子,眼眶微微泛红。
他看到刘禅虽然狼狈,但眼神清亮,并无伤势,心中稍安。
可当他的目光扫过刘禅身后的向宠、霍弋,尤其是那个被抬下马、昏迷不醒的郤正时,一股滔天的怒火瞬间从他心底燃起!
他身上的杀气,几乎凝为实质!
“陛下!”
“是何方贼寇,竟敢如此大胆,冒犯天威!”
“是黑风岭的邓贤。”刘禅将事情的经过简要说明。
“邓贤?”吴懿的眼神一凝,脸上杀机毕露,“一群前朝余孽,跳梁小丑!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陛下放心,臣,必让他们有来无回!”
刘禅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国舅不必心急。朕,另有安排。”
他顿了顿,将自己的“金蝉脱壳”之计,以及张翼正率部在秋风坡隘口拖延邓贤主力之事,全盘托出。
“……朕让张翼领一支疑兵,大张旗鼓,引邓贤主力尽出。而朕则由向卿等人护卫,从小路绕行。如此,方能赶在时限之内,抵达剑门关。”
随着刘禅的讲述,吴懿脸上的表情,发生了极为复杂的变化。
从最初的愤怒,到惊疑,再到难以置信,最后,化作了深深的震撼!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刘禅,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少年天子。
以自身为饵,行金蝉脱壳之计,调动数千兵马,将一方悍匪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都有点不认识刘禅了。
只怕先主在世,也不过如此!
“陛下……妙计安天下!”
良久,吴懿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他对着刘禅深深地鞠了一躬,语气中充满了由衷的叹服。
这一拜,拜的不是君臣之礼,而是一位沙场宿将的敬意!
随即,他猛地直起身,身上的杀气再也无法抑制!
“陛下放心!”他斩钉截铁道,“臣,这就亲率精兵,奔赴秋风坡!与张太守前后夹击,将邓贤贼寇,一网打尽!!”
他说做就做,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吴懿转头,看向一旁的赵统,郑重地拱了拱手:“赵将军,果然虎父无犬子!你奉丞相之命前来,忠勇可嘉。接下来,陛下的安危,便拜托将军了!”
赵统肃然回礼:“职责所在,末将万死不辞!”
吴懿点点头,不再多言。
他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对着身后的将士厉声喝道:“传我将令!尽起关内五千精锐!一刻钟后,随我出征!”
“诺!”
雷厉风行!
关墙之上,鼓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迎接君王的礼乐,而是催动三军的战鼓!
“咚!咚!咚!”
鼓声如雷,杀气冲天!
刘禅站在原地,望着吴懿远去的背影,以及那座雄关中涌动的人马,心中大定。
有了这位铁血国舅的支持,此行最大的变数,已被扫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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