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铰刀?”
李云龙凑上前,好奇地打量着那根被周墨装上刀架的,奇形怪状的铁棍。
这玩意儿长得跟钻头有点像,但又不完全一样。
它的头部不是尖的,而是平的,上面还均匀地分布着好几道笔直的,闪烁着寒光的刀刃。
“对,这就是铰刀。”周墨一边调整着刀架的位置,一边解释道。
“如果说钻头是开山劈石的斧子,那这铰刀,就是精雕细琢的刻刀。”
“它的作用,不是钻孔,而是‘刮’。”
“用它上面这几道比头发丝还锋利的刀刃,把枪管内壁上那些我们肉眼看不见的,凹凸不平的地方,一层一层地刮掉。”
“直到整个内壁,变得跟镜子一样光滑,尺寸也达到我们要求的精度。”
周墨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新的图纸,上面只画了一个圆,旁边标注着一个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数字。
“6.50mm。”
“这是咱们八一式步枪的口径。“
”也就是说,这根枪管的内径,最终必须不多不少,正好是六点五毫米。”
“用钻头钻出来的孔,大概是六点四毫米,还差了零点一毫米。“
”这最后的零点一毫米,就要靠这把铰刀,一点一点地‘磨’出来!”
零点一毫米?
在场的工匠们,听到这个数字,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平时打铁,能把尺寸控制在差个一两毫米,那都算是顶好的手艺。
这零点一-毫米,那得是多细?比头发丝还细吧!
“厂长,这……这能行吗?”葛老铁也有些没底。
这活儿,听着就玄乎。
“行不行,试了才知道。”
周墨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平静,却充满了让人信服的力量。
他亲自上手,将铰刀的前端,对准枪管毛坯的孔洞。
“铰孔和钻孔不一样,转速要慢,进给要匀,而且,绝对不能停!”
周墨严肃地对负责操作的王石头说道。
“一旦中途停下,刀刃在内壁上就会留下一圈印子,这根枪管就废了!”
“记住了!”王石头重重地点头,额头上也渗出了汗。
“开机!”
随着一声令下,二号机床再次发出平稳的轰鸣。
这一次,主轴的转速,被调到一个很慢的档位,几乎能看清那根钢管在缓缓转动。
王石头紧紧握住手轮,按照周墨的指点,将那根闪烁着寒光的铰刀,极其缓慢地,极其平稳地,送进枪管的孔洞。
“吱——”
这一次,不再是刺耳的尖啸。
而是一种非常轻微,非常绵长,如同蚕丝被缓缓拉断的声音。
一股股比头发丝还要纤细,如同银色发丝般的铁屑,被铰刀从内壁上刮了下来,随着冷却液,从孔洞的另一端缓缓流出。
整个过程,安静得有些诡异。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那根正在缓缓前进的铰刀。
李云龙更是把眼睛瞪得像铜铃,他想看看,周墨说的那个“光可鉴人”,到底是个啥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半米长的枪管,铰刀足足走了十几分钟,才从另一端缓缓穿出。
当铰刀的尾部,也完全脱离枪管时。
“停机!”
周墨立刻下令。
机床停下,王石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成了?”李云龙迫不及待地问道。
周墨没有回答,他示意两个铁匠,用厚厚的棉布,小心翼翼地将那根还带着余温的枪管,从卡盘上卸了下来。
然后,他拿起枪管,将其中一端,对准了车间门口那盏雪亮的电灯。
“都过来看。”
李云龙、葛老铁、钱老木匠,所有人都好奇地围了上来,伸长了脖子,往那黑洞洞的枪口里瞧。
下一秒!
“嘶——”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只见那枪管的内壁,在雪亮电灯的映照下,不再是之前钻孔时那种灰暗的金属色。
而是呈现出一种,如同被顶级工匠精心打磨过无数遍的,光洁如镜的,璀璨的银白色!
那光芒,顺着笔直的内壁,一路延伸,仿佛一条流淌在钢铁管道里的星河!
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面那盏灯泡的钨丝,在管壁上留下一个被拉得细长的,清晰无比的倒影!
光可鉴人!
这他娘的,才是真正的光可鉴人!
“我的老天爷……”
葛老铁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喃喃自语。
“俺……俺就没见过这么亮的铁管子……这……这比取媳妇时的镜子还亮堂!”
李云龙更是直接傻眼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根枪管,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终于明白,自己兵工厂以前修枪时,用烧红的铁棍去“通”枪管的法子,是何等的粗糙,何等的愚昧!
跟眼前这个“艺术品”一比,他们以前弄出来的那些玩意儿,连烧火棍都算不上!
“好……好东西!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李云龙回过神来,一把抢过那根枪管,也顾不上烫,翻来覆去地看。
“周老弟!有了这玩意儿,咱们的枪,打出去的子弹,是不是就能指哪儿打哪儿了?”
“理论上,精度会大幅度提高。”
周墨点点头,但随即又泼了一盆冷水。
“但是,还不够。”
他从李云龙手里,拿回那根完美的枪管毛坯。
“它现在,还缺少真正的‘灵魂’——膛线。”
周墨将枪管重新固定在工作台上,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片刻之后,他拿着一张全新的,结构比之前所有图纸都更加精巧的图纸,走了回来。
“这是什么?”李云龙好奇地凑上去。
只见图纸上,画着一个奇怪的装置。
它由一个长长的底座,一个可以前后移动的滑块,以及一个结构复杂、带有一个螺旋形沟槽的“转轮”组成。
“拉膛线机。”周墨解释道。
“就靠这玩意儿,能在那镜面一样的内壁上,刻出沟槽来?”
葛老铁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不等于是在镜子上刻花吗?一不小心,整个镜子不就废了?
“对。”
周墨指着图纸上的那个螺旋形“转轮”,开始讲解他的天才构想。
“原理,其实很简单。”
“你们看,我们先造一把特殊的‘拉刀’,刀头上,只有一个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小小的刀齿。”
“然后,我们把这把拉刀,固定在这个可以前后移动的滑块上。”
“当咱们推动滑块前进的时候,这个小零件,会卡在转轮的螺旋沟槽里。”
周墨用手指,在图纸上比划着。
“滑块往前走,转轮就会被‘逼’着,沿着螺旋沟槽的方向,慢慢地转动。”
“而固定在滑块上的拉刀,自然也就会跟着一起,一边前进,一边旋转!”
“这样一来,它上面的那个小小的刀齿,就能在枪管的内壁上,拉出一条,完美的,螺旋形的浅沟!”
“拉完一条,咱们再把枪管转动一个角度,再拉第二条!直到拉出我们需要的四条膛线为止!”
周墨的这番讲解,再次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石化状态。
一边前进,一边旋转?
用一个螺旋形的轮子,去控制刀具的旋转?
葛老铁呆呆地看着那张图纸,他的脑海里,仿佛已经看到那把神奇的拉刀。
在枪管内壁上,跳着优雅的舞蹈,留下一道道赋予子弹生命的螺旋印记。
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兴奋和震撼,而微微颤抖起来。
他感觉,自己又一次,触摸到了那个名为“工业之道”的,神圣殿堂的门槛。
“我……”
李云龙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呻吟。
他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被周墨的奇思妙想给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他现在看周墨,已经不觉得他是个“神仙”。
他觉得,周墨这小子,根本就不是人!
他就是个披着人皮的,专门下凡来鼓捣这些钢铁疙瘩的妖孽!
“这……他娘的能这么玩?”李云龙结结巴巴地问道。
“当然。”周墨笑了笑。
“这只是最原始的‘单刀拉削法’,效率很低。“
”真正先进的,是用一种叫‘拉床’的设备,一次就能把所有膛线都拉出来,那才叫快。”
“不过,以我们现有的条件,能把这个做出来,就已经是极限了。”
“够了!足够了!”
李云龙猛地一挥手,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了起来。
“只要能弄出来,慢点怕什么?!老子有的是人,有的是时间!”
他猛地转头,对着葛老铁和钱老木匠,发出了雷鸣般的咆哮。
“葛老铁!钱木匠!”
“到!”两人猛地挺直了腰杆。
“听到了吗?!厂长有新宝贝了!”
“放下手里所有的活儿!不!也别放下!”李云龙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给老子分出一半的人手!不!三分之二的人手!”
“铁匠铺,木工房,全都给老子动起来!”
“三天!老子只给你们三天时间!”
李云龙伸出三根粗大的手指,那样子,活像要吃人。
“三天之内,你们要是不能把这台‘拉膛线机’给老子弄出来!”
“老子就把你们俩,绑在那大风车上,当风筝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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