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丁陌被周围嘈杂的声音吵醒。睁眼望去，满朝朱紫已经陆陆续续从宫门往外走，各自上了自家的车辇。
“哟，这是结束了。”
丁陌打个哈欠，杵了杵还在大睡的张锦。
“起了起了，侯爷要回来了~”
张锦睡眼惺忪地抹了抹眼，呆呆发愣。
陈封与周崇勋并肩走来，周启在后面坠着，一脸兴奋。
丁陌心中大安，应该是一切顺利了。
丁陌收拾下衣服赶紧迎了上来。
“老爷子，公爷，妥了？”
周崇勋笑而不语，身后的周启则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陈封也是一脸轻松：
“顺利，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具体情况回去再与你详说……”
“丁公子……”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众人背后响起。
众人回头，竟然是萧知晦。此时的萧知晦已然恢复郡公的气度，脸上丝毫看不出刚刚在宫内受挫的神情。
“见过郡公，郡公新禧~”
众人忙见礼。别管怎么样，只要淮南王不反，萧知晦就还是郡公，还是天潢贵胄，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新禧，丁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丁陌看看陈封与周崇勋，后者点点头。
二人往外稍微走了几步，进了旁边一个巷子。
“丁公子好手段啊，戏耍本公，将本公玩弄于股掌之中~”萧知晦还是一副笑容。
“郡公说笑了，在下一阶白身，怎敢戏耍郡公~”丁陌也面带笑意，回答从容。
“呵呵，你我也不用打哑谜。把你叫来，就是和你说一声……”
萧知晦笑容灿烂：
“我与丁公子一见如故，也十分敬佩丁公子才智。不如入我王府做个幕僚可好？”
莫名其妙！丁陌觉得萧知晦已经疯了，都这个地步了还想招揽自己？
萧知晦见丁陌看自己如看傻子一般，淡淡一笑：
“你，或者是你背后之人，是不是觉得已经赢定了？咱慢慢玩儿，千万别让本公失望~”
“郡公开心就好，在下一定奉陪到底。”丁陌虽然不知道萧知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知道在互放狠话的环节，一定不能落了气势。
萧知晦点点头：
“为表诚意，一会儿本公着人送件礼物给丁公子。算是本公送给公子的新年贺礼。还请公子一定笑纳~”
说罢，拍拍丁陌肩膀，面带微笑离去。
待丁陌回到众人身边，把刚才萧知晦的话复述一遍，众人也摸不着头脑。
还有什么后手？什么礼物？
陈封眉头紧蹙：
“不管这小兔崽子要起什么幺蛾子，小心应对就是。只要他还在玉京城里，就翻不出什么浪来。”
周崇勋也点点头：“我会让人看紧金枢楼和他府宅的。”
“萧知晦不是疯子，他敢这么说，必定有他的谋划。看怕是看不住的。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回去吧……”
丁陌话未说完，身后又响起另一个声音：
“丁公子留步……”
“咦？”丁陌心中暗道：“今儿真热闹，怎么都来找我。”
这个声音丁陌也听过，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苏清砚常待在身边的那个小公公。
小公公来到众人身前：“见过公爷、侯爷、小公爷~”
众人不明所以，只能先应答着。
“丁公子，小的是奉了陛下的口谕，请公子进宫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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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龙涎香气息氤氲不散。
启宗帝已经换下刚刚那身龙袍，一袭玄色常服靠在窗边的紫檀木榻上，指尖轻敲榻几，盯着眼前这位年轻人。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二人“配合”默契，让启宗帝对丁陌多打量了几眼。
此时的丁陌，垂手立于下首，姿态恭敬，却不显卑微。
启宗帝暗暗点头，不错，不像那些阿谀之辈，若是过于卑躬屈膝，反而会让启宗帝感到失望。
在启宗帝打量丁陌的时候，丁陌也在琢磨这位皇帝召见自己的目的。
刚刚进宫时，小公公已经嘱咐丁陌一路，见到皇上时需要怎么行礼，应该守哪些规矩，磕头时候说什么，皇上不问话，不许说话；皇上问话时，必须答话，等等诸多规矩……
刚见到这位帝王时的紧张感，现在已经消散一些。自己怎么说也是“有功”之人，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
果然，方才启宗帝的一番褒奖，言辞恳切。甚至提及王洛书，赞其“教徒有方，忠义两全”。
但丁陌心知，启宗帝要说的绝非此事。
“丁陌。”皇帝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金枢楼一事，你做得很好。让朕看到了你师父当年的风范。陈封与庆国公对你赞不绝口，果然未曾看错。”
“陛下谬赞了，草民只是恰逢其会，顺势而为罢了。”丁陌忙又跪下，谨慎回应。
“起来说话吧，不用这么拘谨。”启宗帝笑道：
“顺势？看清势，敢借势、造势，便是大才。说说看，经此一事，淮南王还有几分胜算？”
“陛下，此等国家大事，岂是我一介草民可以置喙的。此事陛下心中自有计较。”
启宗帝哈哈一笑：“闲聊罢了，朕要看看你得了王洛书几分真传。”
丁陌心中一片清明，知道这是考校，也是试探，略一沉吟，回道：
“回陛下，草民便斗胆妄论几句。但草民见识浅薄，若是说的不对，也是草民愚钝，与我师父无关。”
“呵呵，大胆说便是。”
“陛下，淮南王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绝无回头之理。然其与凉国公互相猜忌，胜算本就寥寥无几。
而陛下巧设妙计，抽其资金更如断其一臂，短期内其动作必受掣肘。
如今熊兆麟被闲置，宣宁侯已将梧州卫与其他卫所调换，且侯爷必定会在琅琊道内肃清淮南王同党，可谓伤筋动骨，已不足为虑。”
“哦？那依你之见，他下一步会如何？”启宗帝满意地点点头。
“结果显而易见，淮南王能选的路不多，可能有二。
其一，隐忍蛰伏，暗中积蓄，等待下一个时机，或许会与凉国公联系更为紧密。其二，”
丁陌顿了顿：“狗急跳墙，提前发动，虽准备不足，但或可凭借凉国公在西线的压力，搏一线生机。”
“嗯，与朕和陈封所料不差。那你认为，他会选哪一种？”
“草民……更倾向于第一种。”丁陌继续说道：
“淮南王苦心经营多年，非无智莽夫。如今陛下已警觉，凉国公那边，朝廷想必也已加强戒备。
如果仓促起事，胜算渺茫。况且，若此时起事，即便可一窥社稷神器，最终，他与凉国公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不错。”启宗帝颔首：
“所以，朝廷现在要做的，就要不断蚕食其势力。朕已经让郭堂明负责淮阳道清吏司，就是要让他去死死拖住淮南王。”
“陛下圣明，不过……”丁陌一顿：
“刚刚临淮郡公找到草民，言语之间应该还有后手。草民愚钝，尚未看出这后手的端倪。”
而且，这话郡公并不是说与草民听的，因为这话说给草民听，没有任何意义。
说句大逆不道的，这话应该是说给侯爷、说给陛下您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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