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武盯着眼前的年轻人,面沉如水,但内心却在翻江倒海。
此时曹武不仅在评估丁陌所说之事有几分真实,还在惊诧为何这个年轻人会知道如此多的秘密。
良久,曹武端起面前已经略微冰冷的茶水,润了润干涩的嘴唇……
“你还知道些什么?”
丁陌耸耸肩:“晚辈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与侯爷讲故事……”
“那你继续讲吧。”
“侯爷喜欢听就好~”丁陌也喝口茶润润嗓子,继续说道,
“以上晚辈所说毫无凭证,但是接下来说的侯爷尽可以核实。
赵家与淮阳王……原本不同意……后来……金枢楼……苗疆秘术……走私盐铁、马匹……
陇右道,凉国公……
所以,侯爷,西北方面也不得不防啊……”
丁陌本以为自己的话会如一道惊雷,惊的曹武目瞪口呆,怎知曹武只是眼神锐利如刀般看向丁陌:
“野之,一些话在我这说说没什么,但千万不要在外面四处说,容易引起恐慌……”
丁陌心里自嘲,原来自以为的惊天秘闻,在大人物眼中已是过时的消息了~
迎着曹武的目光,丁陌继续说道:
“原来侯爷早就知晓凉国公那边也有问题。不过此事干系重大,晚辈不敢瞒着侯爷。
刚才晚辈所说之话句句属实,那赵公博已然清醒,侯爷可随时去赵家核实。”
曹武在书房缓缓踱步:
“凉国公有不臣之心已不是一两日了。先皇赐他们冯家与国同休的尊荣,永镇西陲,这是何等信任。
只是没想到朝廷大笔的粮饷倒养出一头白眼狼来。”
“另外,玉京都金枢楼乃是淮南王的产业想必侯爷是知道的。晚辈在金枢楼的内线传出来消息,那陇右道清吏司郎中徐衡,以及京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熊兆麟,都是金枢楼的座上宾。
起初晚辈还不甚在意这两个名字。但是现在想想,若这两人都是淮南王的人或者也被那苗疆秘术迷惑,那……”
丁陌声音低沉,缓缓说道:“那晚辈斗胆推测一番……
在某个合适的时机,淮南王那边抛出今日之事,引起梧州官场不稳。
然后瞅准时间在淮扬揭竿而起,而远在陇右道的凉国公亦同时起兵……
凉国公自西向东,携地理之优势冲击一马平川的河东道。
河东道民生安逸,少经战乱。只要出兵迅速,几乎可以兵不血刃横穿河东道,直逼京畿西门户。
琅琊道这边儿,吴弘昌仗着自己掌握梧州卫,可趁琅琊道混乱之际,迅速控制都指挥司,或者囚困住侯爷。
时间不用多,两三日淮南王便可冲破无人主持大局的琅琊道防线。那侯爷与陈侯所布置的钳制之利则化为虚影。
而一旦突破琅琊道的防线,淮南王便可以直逼京畿南大门。最要命的是,此时京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熊兆麟里应外合……
侯爷觉得,有没有那么一丝可能践祚改元,染指社稷神器~”
的确,丁陌今晚这番话目前只有赵公博的口述可以核实,而其他的话则毫无凭证。
可这‘故事’又丝丝入扣,条理清晰。曹武越想越觉得可能性非常大,不禁脚底直冒凉气。
若真如丁陌所说,不说肯定能一举改天换日吧,但也能让大纪岌岌可危。
到时一番大战,即便可以平定叛乱,大纪也国力空虚,兵力不足,失去了对北疆以及西番的压制~
那么重现十几年前的北疆之乱,也不是没有可能。
书房寂静无声,丁陌起身拿起茶壶,重新给曹武倒了一杯热茶。
“侯爷,眼前当务之急是先把梧州城里的隐患扫除。其他的,等陛下圣裁吧……”
曹武把热茶捧在手中,似乎想用滚烫的茶杯驱走身上的寒意。
半晌,缓过劲儿来的曹武一声冷笑:
“今日马文忠服毒自尽闹得沸沸扬扬,萧知安定知所图之事已然暴露,怕是现在已经出城遁走。
那剩下的吴弘昌不足为虑,明日一纸调令将其与其他卫所调防即可。只要一日不反,他便得听从本侯调遣。
到时候,本侯便以肃查马文忠‘余党’的名义,摸一摸这琅琊道的卫所里,到底有多大的窟窿。
呵呵,这吴弘昌还惦记上本侯这项上人头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说不得本侯要借这吴弘昌的人头去陛下那邀功了~”
丁陌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只要曹武能听进去今晚的“故事”,那琅琊道的危机便解了七八分了。
“侯爷,明日晚辈便要返京。此事我亦会一五一十告知陈侯,再由陈侯转告陛下。
先破了萧知安借赵家扰乱琅琊道官场的谋划,顺便(主要)看看能不能保住赵家。
您这边也需尽快清查卫所,揪出吴弘昌之流,稳住局面,静等陛下圣裁。”
“这是自然,明日本侯便亲自查办此事。”
“还有,赵家那边……嗯……赵家毕竟也是受害一方,圣裁未下之前,还请侯爷多多照拂一二。”
曹武一捋美髯,朗声说道:
“放心,野之故事如此精彩,本侯怎能如那些宵小之意。在本侯这一亩三分地上,他们掀不起风浪。”
二人一番交谈结束,已经是后半夜了。丁陌索性也在侯府住下。
只是曹武的书房,烛火也一夜未熄。
面前摊开着梧州卫所的军官名册,曹武一个个名字看过去,面色沉稳,而眼中杀意凛然~
翌日一早,四人四马出了宣宁侯府,再次来到赵家。
客厅门前,昨日那滩污血已然清理干净,但客厅空无一人。
几人穿过大半个赵家,所见之院落,皆挂满白绫。
后院书房,众人见到赵家父女。
看脸色,这对父女应是一夜未眠。书房的桌子上,放着一摞厚厚的账本以及十数封信函。
还有一封赵公博的请罪书。
赵祎襎已然连续两日未眠未休,家中又连续遭此大劫,脸色十分难看。
“见过世子殿下……”
赵家父女俩跪拜周启。丁陌仍想扯起赵祎襎,但后者此次早有准备,躲过丁陌的拉扯。
“哎~免礼,快起~快起来。”周启手忙脚乱地扶起赵公博。
起身后的赵祎襎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双眼红肿,声音沙哑地说道:
“丁……公子,我赵家与淮南王的往来账目以及联系信件,皆在于此了。”
“嗯~”
怅然若失的丁陌对张锦点点头,后者直接抓起桌布四角,如同打包袱般,将桌子上的账本信件一裹,然后打个死结背在身上。
“赵姑娘,我刚才见家中各院有白绫挂起,家中是……”
赵公博披着大氅,坐在一张椅子上,气息虽弱,但语气冰冷:
“呵呵,昨日我赵家突逢大变……呵呵……
说来也巧……当初极力赞成与淮南王合作的那几位族老受不了刺激……
自缢身亡了……呵呵……呵呵呵呵……
也好,不用跟着我们受罪了,安安稳稳去吧……
和列祖列宗怒斥我这不孝子孙去吧……”
丁陌长叹一口气,看向赵祎襎:
“赵……姑娘,照顾好自己。你放心,在下会尽量帮你……帮赵家周旋。”
赵祎襎美目含泪,点点头:“大恩不言谢,公子费心了……”
赵家门前,周启终于在送别的人群中看到那张俏脸,只不过赵祎宁一直低头不语,未敢抬头看世子殿下一眼。
清晨的寒风刺骨,吹得赵家众人身形踉跄,也吹得那块鎏金描红的“赵府”匾额,摇摇欲坠。
丁陌一咬牙,翻身上马,双腿猛夹马腹:
“回京……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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