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过得很快,最起码张锦觉得过得很快。
当日曜光芒彻底掩盖住北斗七星后,天也彻底亮了。
张锦长吐出最后一口气,丁陌也喝干坛子里最后一口酒。
丁陌笑眯眯地看着张锦,问道:
“怎么样?”
张锦面无表情地回道:“什么怎样?”
“见识小爷的手段了吧。”
“喝了一夜酒,你睡会去吧。”
丁陌脸色一变,恶狠狠地说道:
“几个意思?玩赖是吧。就凭传你这篇玄门秘法,以后叫声爷不过分吧。”
“一口唾沫一根钉,把我爹的事儿解决,这事儿我就认。但是现在,你怕是想多了。”
丁陌手指微颤,指着张锦:
“过两天到了西霞县,小爷出银子,给你找个姑娘,定要看看你是不是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张锦伸手拍掉丁陌的手,不屑地说道:
“看你那穷酸样,你身上现在能掏出一两银子,我立马就叫爷。”
丁陌表情一滞,仰天长叹:“倒反天罡啊!”
张锦笑呵呵地说道:“别扯淡了,这法子确实玄妙。现在脑袋不疼了,身上也特别舒坦,暖洋洋的,已经彻底好了。”
“别做梦了,这是个水磨功夫的事儿。只是暂时压制而已。”
张锦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仍说道:
“以前听茶馆说书先生讲的话本,有大神通的玄门秘术可以腾云驾雾,移山填海。你说以后我会不会也能练成这样。”
丁陌露出关心智障儿童的笑容,嘴里哼唱一句: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虽然听起来声调很怪异,但还是听出来丁陌的意思,张锦又耷拉下了脸。
丁陌继续说道:
“这是功法,不是仙法。腾云驾雾,移山填海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让你外邪不侵,心境坚固,练至臻境可以内劲外吐,隔空伤人。你自小走的就是练体的路子,只练体不修心,在军阵中或者江湖厮杀中倒也无妨。但想有所大成,则需要内外兼修。高手过招,无所不用其极,若是被邪门秘术迷幻了心神,哪怕一刹,也有当场殒命的风险。所以小爷给你挑的这篇玄门功法就很契合你的路子。”
丁陌越说脸上越扭曲,像是便秘一样,突然指着张锦破口大骂:
“小爷为了保你狗命也算是尽心尽力了,没让你叫我师父,就是让你叫个爷,你个狗东西还推三阻四的。”
张锦嘴角含笑,心里确实很感激。但是嘴上还是说道:
“叫你师父?你怕是想瞎了心吧。
“狗东西!”
“说起来,你到底为了什么帮我?”
丁陌神情一顿,说道:
“小爷愿意!以后会让你知道的。反正你就知道小爷不图你身子就行了。”
张锦不由一阵恶寒,看着丁陌那神情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丁陌揉揉脸,神情略显疲惫。
“说起来挺意外的,你一个天天就知道卖力气的糙汉子竟然第一次观想就能入定,天赋还是很不错的。
但是还是那句话,这是个水磨功夫的事儿。不仅得暇就要静心观想,而且每日都要抓住日毂初升,与北斗七星同时悬挂于天这一刻钟的时间,静坐吐息,吸纳精华,镇压体内煞气。”
张锦点点头说道:“那倒没事儿,以后我就每日早起,咱俩一起习练此法,静坐观想总比不过以前天天打熬身体来得辛苦。”
丁陌一脸嫌弃地说道:
“谁和你咱?谁和你一起?我起那么早干啥?”
张锦疑惑地说道:“你不练?”
丁陌打个哈欠,往船舱走去,边走边说:
“我会,不代表我要练。小爷道心坚固,身子干净着呢,没你身上那么多腌臜事儿。有那功夫小爷多睡一会不香嘛。”
张锦给丁陌的话气得咬牙切齿,牙齿咯咯作响。
“对了。”走到船舱门口的丁陌转身说道:
“反正你每日也得早起练功,以后的早饭你负责解决,小爷睁开眼就要看到吃食。得有肉,小爷口重。”
说罢又摆摆手,说道:“今天就算了。你去忙吧,中午叫我起来吃饭就行了。喝了一夜酒,得眯一会儿。”
张锦实在没忍住,冲着丁陌的背影骂了一句:
“丁陌,你大爷的!”
丁陌哈哈一笑:“按辈分算,这世上能当我大爷的就剩下侯爷了。回头我一定告诉侯爷,小花郎亲切地问候您老了。”
张锦此刻觉得刚刚被压制下去的煞气又开始噌噌地往上冒。
玄门里常说的炁散神摇,道基崩塌,大概就是形容张锦现在的心境。
张锦在船尾站了一上午,目眺远方。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船上的伙计知道这个异常俊美的年轻人是和胡老大嘴里的贵人一起上船的,所以也不敢来打搅张锦。
攒了一夜的夜香硬生生地扔在原本就臭气熏天的船舱里,继续散发恶臭。
船上的夜香都是每日清晨从船尾倒进江里的。
胡老大起得也挺早,但是只看到张锦一个人站在船尾,而那个金贵的公子正在自己的船舱里呼呼大睡,满屋的酒气。
心里暗自腹诽了一句看不懂。
贵人晚上不让出船舱,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这些豪门贵人们,夜里到底是玩得多花花。
到了饭时,胡老大才轻轻唤了一声开饭了,张锦收了神游天外的思绪回到房间。
看丁陌还在呼呼大睡,“哐当”一脚踹在床腿上。
丁陌睁开眼睛,蔫蔫地坐起身子,扶着头发愣。
半晌,嘴里嘟囔着:“再也不喝这么多酒了。”
张锦哑然一笑,说道:
“那不能吧,昨晚一句口诀一口酒的,说不出的洒脱写意,尽显名仕风采。千万莫要再说此话,否则丢的是高人风范。”
丁陌也没心思和他磨嘴皮子,扶着舱壁晃晃悠悠地出了船舱。
船舱外冷冽的寒风吹在脸上,丁陌原本以为会清醒点,结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赶忙跑到船沿对着江水哇哇狂吐。
张锦站得远远的,贱兮兮地说道:
“打窝仙人,别打窝了。咱们的船是一直在走着的,你再怎么打窝,胡老大也钓不上来鱼了。”
舒坦,终于报仇了。
胡德友听到动静,赶紧端了一碗水过来让丁陌喝点水,顺顺气。
“哎呀,公子这是喝了多少啊?”
张锦在一边接话:
“就你昨晚拿来那一坛啊,丁大公子喝了一晚上,都喝光了。”
胡德友听后吓了一跳。
“公子海量啊,那可是五斤一坛的土散酒,烈着呢。又加了那么多药材,小的我最多也就能喝个两三碗。昨晚小的拿的这一坛酒,估摸着是二位贵人这一路上喝的量。一顿五斤酒喝进去是要死人的啊。”
张锦听了本来也有点担心,侧头看看趴在船帮上的丁陌,觉得应该没啥事,便揶揄道:
“这点酒不算什么,刚才丁公子说一会吃饭时候还得再来几碗,透一下舒服。”
本来已经喘匀了气的丁陌听张锦这么一说,好像手里端着的还是昨晚的酒。胃里又不由地一阵翻腾,刚喝进去的水又哇哇地吐了出来,一边吐一边用手指点着张锦,然后手掌一翻,指着张锦的食指变为中指,比了个国际通用手势。
张锦哪里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浑不在意,哈哈大笑地走开了。
胡德友又端来好几碗水,伺候了好一阵子丁陌才缓过来。看丁陌没事了,才跑回船舱,安排伙计把昨晚剩的鱼粥热了热。
丁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自己的房间继续坐在床边发呆,等胡德友端来鱼粥喝了几口才算是舒服点。
两大碗鱼粥下肚,觉得胃里暖呼呼的,由里至外地散发热气,这才算是彻底还了阳。
舒坦地伸个懒腰,丁陌对着胡德友说道:
“老胡啊,这酒真不错,还有嘛?”
胡德友不可置信地看着丁陌。
“公子,可不敢再喝了啊。这酒烈得狠,知道您海量,但万一喝出个好歹,小的就只能带着这一船的伙计们跳江了。”
丁陌哈哈一笑:
“我不喝,过两天不是去拜城隍庙嘛,我有用。”
胡德友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说道:
“有倒是有,但是都是昨儿个开船前刚搬上来的新酒,还没来得及泡药材呢。而且新酒火气大,喝着烧口。”
丁陌一拍大腿:“那就更好了,越烈越好,给我备一坛。”
“行,我给您备着,啥时候要我再给您送过来。”
胡德友可不敢现在就把酒送过来,生怕这两天丁陌忍不住再灌上一坛子,那这一船人就真都得跳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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