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陌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谁了。周启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也是一激灵，猛地转身，一脸讨好地说道：
“祎宁姑娘好啊~”
来人正是赵祎宁，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车上堆满箱子。
赵祎宁两眼一翻，无视周启的招呼，那意思很明显是说‘和你很熟嘛？’
赵祎宁对周启印象很差，虽然他一身锦衣华服，必定是权贵人家的公子，但第一次见面便言语轻薄，欲邀自己一醉方休。
刚刚又听周启要去金枢楼不醉不归，那金枢楼是何等地方赵祎宁是知道的，自然不会给周启这种沉溺酒色的登徒浪子什么好脸色。
丁陌笑呵呵说道：“祎宁怎么来了。”
赵祎宁笑吟吟说道：“前日在西市，那个……周公子说你今日乔迁入宅，我既知道，那肯定是要来恭贺的。
当然，你别多想，只是我代表自己，与我赵家无关。”
丁陌也是厚脸皮，笑着回道：“那怎么好意思，都是一家人，无需如此~”
“你这人好生不要脸，谁和你是一家人。”赵祎宁丢过去一双白眼。
“你知道我家在玉京主要是做纸张和丝绸的生意，所以也就带了点铺子里现成的。不值钱，是那个意思就行了。”
赵祎宁招招手，一名随从递上一张礼单。早在一边候着的陈山接过礼单，
唱喏：
“琅琊道太白楼赵家贺礼：
云锦两匹、妆花缎两匹、蹙金缎两匹；
缎地提花五匹、平纹绸精品五匹、苏缎十匹；
素面绸十匹、绉绸十匹、素缎十匹。
梧宣共计十八刀：
素心生宣、云纹生宣、松烟生宣；
蝉翼熟宣、蜡笺熟宣、泥金熟宣；
玉版半生熟宣、罗纹半生熟宣、朱砂半生熟宣。
各两刀~
赵家二小姐拜呈”
陈山唱罢，其他人倒没觉得有何不妥，只不过是感叹赵家财大气粗，这随手就是大几百两银子的贺礼，但一边的周启听完脸色一动。
周启看看丁陌又看看赵祎宁，轻咳一声说道：“咳~祎宁姑娘，其他倒也无妨，只是这泥金熟宣……怕是不大合适吧。”
这看起来就是不学无术的草包贵公子竟然还知道泥金熟宣，也是让赵祎宁很意外。
“咦？你还是有些见识的。还知道泥金熟宣呢，那你说说怎么就不合适了？”赵祎宁说道。
周启抽出折扇，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说道：
“梧宣乃琅琊道特产，采用梧川青檀皮与沁溪沙田稻草为原料，为当世顶级宣纸。
其他倒也罢了，但那泥金熟宣乃是御用贡品，年产不足百刀，专供皇室御笔、宫廷诏敕及佛经抄写，每张纸背钤‘梧州御制’朱印，非赏赐不得民间流通。”
周启虽然纨绔，但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眼力在那摆着呢。
宫里前些年赐过半刀泥金熟宣，被自己老子视若珍宝。所以，这两刀泥金熟宣不仅价值不菲，而且怕有僭越之嫌。
赵祎宁又仔细打量了一眼周启，说道：
“嗯，说的不错。我家在梧州便有制纸作坊，这宫里采买的泥金熟宣大多都出自我家。但是周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愿闻其详~”
“这贡品泥金熟宣，要求无星点、无褶痕、帘纹匀如织锦，百张成品仅能选出30张能成为贡品。
剩余的又分为一等次纸和二等次纸。
一等次纸帘纹偶有错位但不影响书写，或晕墨层次少一重。需由造办处出具《次纸勘合》，注明‘可作御笔草稿、宫廷典籍批注’
二等次纸在纸角加盖阴文‘梧州次造’印记，与‘御制’阳文印区分，并钤‘流通许可’小印，无印者即为私造。
今日我带来的便是二等次纸。所以周公子不用担心逾制的问题。”
赵祎宁说的这些丁陌当然都知道，而且刚才听到泥金熟宣，便知晓应该是可以流通的二等次纸。只不过周启想人前显圣，丁陌更乐得看他被当众打脸。
周启装杯不成，弄个大红脸，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我……我从未见过二等次纸，所以……”
丁陌笑道：“行了，看你不学无术的样子。这些都是文人墨客的常识，以后可得多读些书了。”
说罢，丁陌又从袖中抽出一张纸，说道：
“上次你说你家在玉京做纸张的生意，我这有个做纸方子，你带回去给家中看看。若是合适，我想用这方子入上一股，与你们赵家合作一场生意。”
赵祎宁拿过来大体扫了一眼，有些不可置信：
“蓟草灰纸法，主要材料是蓟草和草木灰，十人日产30刀？”
丁陌点点头：“你们家纸张好是挺好的，但是就是贵，而且材料成本高，产量还低。
而用完这法子，相对于你们梧宣来说，除去人工，材料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产量高。
你们可以继续产出梧宣稳固高端市场，哦，就是贡纸这一块儿。
而这蓟草灰纸法可以以量取胜，占领低端市场，那些百姓和家里拮据的文人士子一样可以买得起。不要忽略这一块的市场，这块儿利润不比你们梧宣低。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这……”赵祎宁有些犹豫，自己对于家里纸张这块儿的生意并不熟悉，并不能拿主意定下来。而且丁陌还是赵家的‘敌人’。
“我参加，小叔叔，这么赚钱的生意怎么能给外人。我出银子，赵家如果不做咱们自己弄。”
周启现在对丁陌无比信任。而且自己的花销现在都靠着家里，稍微大一点儿的开销都得偷偷问自己娘亲要。听丁陌说这块利润不比梧宣低，那要是参上一股，以后还不赚钱如流水。
“小叔叔？”赵祎宁一脸疑惑，怎么丁陌还有个这么大的子侄。
周启一摆手：“这不是重点，赵姑娘，这生意我周家做了。”说罢就要从赵祎宁手中抽回那张纸。
赵祎宁杏目圆睁，忙把那纸揣进怀中，怒道：
“谁说我家不做了，只不过此事需和家中商议。再说我家有成熟的工匠，现成的场地，真若做起来肯定比新建的场子更有优势。
再说了，谁是外人了？你才是外人好不好！我是他……是他……”
周启一脸好奇：“你是他什么人？”
“是他何人与你何干，你这浪荡子好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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