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心”基金会的年度工作会议，选在了古城老院子的茶室里。没有冗长的议程，只有丁元英、韩楚风、欧阳雪、肖亚文，以及几位核心项目负责人围坐一圈。桌上摆着刚泡好的普洱，热气氤氲，却驱不散空气中因一份项目报告而凝结的沉郁……
“甘肃木雕传承基地的资金出了问题。”肖亚文将一份审计报告推到桌中央，语气凝重，“负责当地对接的王主任，挪用了三分之一的专款，用于给自家亲戚开木雕作坊，还伪造了老艺人的签字台账……。”
茶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欧阳雪攥紧了茶杯，指节泛白：“我们当初那么信任他，他拍着胸脯保证会守好这笔‘文化救命钱’……”肖亚文补充道：“更棘手的是，他现在反咬一口，说基金会的监管太死，是我们‘不懂变通’逼得他‘另寻出路’，甚至煽动几个老艺人闹情绪……。”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丁元英身上。他指尖轻叩桌面，没有看那份报告，反而抬眼望向窗外院角的老槐树，缓缓开口：“要想干好一件事，不要把自己太当人了，也不要把别人太不当人了……。”
这句话像一块冰投入沸水中，瞬间让嘈杂的议论声静了下来。
“不把自己太当人，是说别把‘初心’当成‘特权’。”丁元英收回目光，眼神扫过在场每个人，“我们捧着‘文化传承’的牌子，就觉得自己站在道德高地，能俯视所有‘逐利者’，这本身就是一种执念。王主任的贪念是果，我们前期对人性的预判不足才是因——我们只看到他懂木雕、会协调，却没看到他骨子里藏着的‘捷径思维’，这是我们把自己太当‘救世者’的疏忽……。”
他拿起那份报告，随手翻了两页，又放下：“不把别人太不当人，是说别把‘信任’变成‘纵容’。我们给了他全权对接的权力，却没建立‘过程透明’的机制，以为一句‘为了文化’就能拴住人心，这是把他当成了‘只会听话的工具’，忘了他首先是个有欲望、有贪念的人……。”
肖亚文眉头紧锁：“您是说，我们的监管机制出了问题……？”
“是‘心局’出了问题。”丁元英纠正道，“我们总想着‘以善制善’，却忘了人性里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忠诚与背叛从来不是刻在脸上的标签，只是一瞬间的选择——当诱惑足够大、代价足够小时，再坚定的‘忠诚’也可能崩裂。就像男人和女人对情与性的先后次序，看似是性别差异，实则是人性里‘本能’与‘克制’的博弈。女人求‘情先于性’，是想在本能之上找一份安全感；男人偏‘性先于情’，是本能先破了防线，再谈克制。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人性的不同侧面罢了……。”
韩楚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接口道：“元英这话戳到了根上。我们搞基金会，总想着‘净化’，却忘了文化传承本身就扎根在红尘里，红尘里最不缺的就是贪念。”
“贪念不是错，错在我们没给贪念划一条‘不可逾越的线’。”丁元英的声音沉了下来，“有人问，是魔可怕，还是佛的文化水平有限？其实都不是——魔是人性里的恶念，佛是人性里的善念，可怕的是我们总想用‘佛念’去消灭‘魔念’，却忘了二者本就共生在人心里。就像王主任，他当初想做传承是真的，后来贪钱也是真的，这就是最真实的人性……。”
他看向肖亚文：“处理这件事，不必闹到公堂——把挪用的款项追回来，公开审计结果，让老艺人自己选对接人。王主任的作坊要是真能做出好东西，让他凭手艺申请‘正心’认证，过了审核，我们一样收。”
欧阳雪有些不解：“就这样放过他……？”
“放过他……，也是放过我们自己。”丁元英缓缓道，“人总是无法满足，只因贪念太深。我们要是揪着‘背叛’不放，就成了另一种‘贪’——贪求‘完美的正义’，最后只会被执念困住。基金会要做的不是‘惩罚恶’，而是‘建立让善能存活的规则’……。”
肖亚文顿悟：“您是想借这件事，完善我们的项目监管机制……？”
“是完善我们对‘人’的认知。”丁元英点了点头，“接下来，每个传承基地都要建立‘艺人监督小组’，专款使用全程公示，对接人任期两年轮换。我们不做‘救世主’，只做‘守规则的人’——规则在，哪怕有十个、百个王主任，也翻不了天。”
会议散后，众人陆续离开，茶室里只剩丁元英和欧阳雪。她看着丁元英收拾茶具的背影，轻声问：“你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
丁元英擦茶具的手顿了顿：“当年格律诗和乐圣打官司，我就说过，杀富济贫的本质是‘破格获取’，可破格的前提是‘懂规则’。现在做基金会，是‘顺势守护’，守护的不仅是手艺，更是人心的底线……。”
他抬头看向墙上小丹的照片，语气软了几分：“小丹当年问我，文化属性能不能改？我说能，但不是靠谁去‘救’，是靠人自己‘醒’。王主任的事，是给我们所有人提个醒——醒着做事，别被‘初心’的光环迷了眼，也别被‘人性’的复杂吓退了步。”
欧阳雪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我懂了。我们不是在布一盘‘完美的棋’，是在布一盘‘能容得下不完美’的棋……。”
丁元英笑了，眼中有释然，也有坚定：“这才是续写神话的真正方式——不是写一个‘没有瑕疵的结局’，是写一群‘带着瑕疵却依然在坚守的人’。私募基金的钱，韩楚风的资源，格律诗的根基，都要砸在‘规则’和‘人’身上。守得住这两样，文化的根就断不了……。”
暮色渐浓，茶室里的灯光亮起，映着两人相握的手。窗外的老槐树上，几只晚归的鸟雀叽叽喳喳，像是在为这场关于人性与规则的破局，唱着最朴素的注脚。
丁元英知道，这盘关于文化传承的大棋，才刚刚进入深局。往后还会有更多的“王主任”，更多的“人性考验”，但他不再执着于“完美”——道在红尘，不在真空。能在复杂的人心棋局里，守住“不把自己太当人，不把别人太不当人”的底线，就是对小丹最好的告慰，也是对“遥远的神话”最踏实的续写……
故事，仍在人心的博弈与坚守中，徐徐铺展……
喜欢红尘观棋者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红尘观棋者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