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的混沌能量中，程诺盘膝而坐，魂体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他正在竭力稳固因强行干涉阳间因果而濒临崩溃的魂体，压制那股名为“记忆熵增”的可怕后遗症。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刀片。
突然，一股远超之前的反噬之力毫无征兆地爆发！
嗡——
程诺的大脑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眼前光影扭曲，归墟的混乱景象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下着暴雨的高速公路。
刺耳的刹车声，轮胎与湿滑路面摩擦产生的尖啸，金属碰撞的巨响，撕心裂肺。
一辆白色的小轿车被失控的货车撞得面目全非，翻滚着冲出护栏。
车窗内，他看到了小雨那张惊恐的小脸，看到了她父母绝望的眼神。
没有奇迹，没有地府阴差的介入。
只有冰冷的现实，和无法挽回的死亡。
“不……”
程诺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那是魂体受创的表征。
这不是幻觉，这是“如果”。
如果他没有选择干预，这就是小雨一家本该发生的，被记录在生死簿上的“真实”。
强烈的愧疚感与无力感化作利刃，反复切割着他的神智。他拯救了一个家庭，却要亲眼目睹他们最凄惨的结局，一遍又一遍。
现实与虚幻的边界，正在他脑中飞速溶解。
“大人！”
录功曹焦急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如同一根救命稻草。
程诺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暂时挣脱了那片血色幻象，视野重新聚焦于归墟的灰暗之中。
他大口喘着气，魂体比刚才更加虚幻，仿佛随时都会被周围的混沌能量同化、撕碎。
就在他最虚弱的这一刻，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不远处。
那是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现代白色研究服，在这片混乱、无序、充满毁灭气息的归墟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的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秩序力场，将所有狂暴的能量隔绝在外，平静得像是在自家的实验室里散步。
程诺的心脏骤然一缩。
警惕！前所未有的警惕！
能如此轻易地出现在归墟深处，并且姿态如此从容……其实力深不可测！
然而，女人并未流露出任何敌意。她只是静静地站着，手中托着一个不断旋转的、类似星盘的罗盘，目光平静地落在程诺身上，像是在观察一个珍稀的研究样本。
“魂体波动频率……正在失谐。高维信息溢出，导致低维认知框架出现逻辑紊乱。”
她轻声开口，声音清冷而平直，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程诺的心弦上。
程诺瞳孔猛缩。这个女人……知道他的状态！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思绪，试图调动体内仅存的远古数据残晶之力，却发现那股力量也变得滞涩难明。
“录功曹。”程诺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属下在！”
“复述我们当前的核心目标和所处环境，用三句话。”
这是他强迫自己维持逻辑的方式，在精神即将崩溃的边缘，抓住最核心的现实坐标。
录功曹的声音坚定而清晰地响起：“大人，我们身在归墟，目标是活下去，重塑地府！无论您看见什么，录功曹都在这里，您才是唯一的真实！”
这番话如同一剂强心针，让程诺混乱的意识稍稍凝聚。
他抬起头，目光如刀，死死地盯着那个神秘女人：“你是什么人？”
女人微微一笑，那笑容不带任何感情，纯粹是礼节性的：“你可以称呼我为，秦书仪。”
她向前走了两步，周围的混沌能量自动为她分开一条道路。
“至于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正在经历什么。”
秦书仪的视线扫过程诺虚幻的魂体，语气平淡地抛出一个又一个重磅炸弹。
“你体内的‘系统’，不过是远古数据残晶的一种初级应用形态。”
“你所谓的功德，是改变因果律后，世界线自我修正所产生的能量反馈。”
“而你现在承受的痛苦……”
她顿了顿，说出了那个让程诺浑身冰凉的词组。
“你的‘记忆熵增’不是病，是高维信息在低维容器中的正常溢出效应。我称之为‘变量的代价’。”
程诺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空白了。
系统、残晶、记忆熵增……这些他最核心的秘密，被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轻描淡写地全盘揭开！
这已经不是挑衅，而是降维打击！
对方的认知层面，完全碾压了他！
“我可以提供一个‘兼容性补丁’，但所有工具都有其使用成本。”秦书仪继续说道，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诱惑力。
她摊开手，掌心浮现出一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由无数符文构成的奇妙晶体。
“一个‘因果稳定锚’的临时方案。它可以暂时帮你稳固认知，屏蔽掉那些无效时间线的干扰，缓解你的记忆熵增。”
程诺死死盯着那枚晶体，他能感觉到，那东西对自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的理智在疯狂呐喊着危险，但身体的本能却在渴望得到它。
“代价呢？”程诺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归墟这种地方。
秦书仪赞许地点点头，似乎很满意程诺的冷静。
“很简单。”她说，“归墟之中，有一片被‘数据黑洞’污染的特殊区域。我的罗盘无法靠近，但我推算出，你的力量核心与它同源，可以进入。”
“我需要你配合我，进入那片区域，完成一次数据采集。”
程诺的心沉了下去。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阳谋。
拒绝，他很可能在下一次、下下次的反噬中彻底迷失自我，神魂俱灭。
接受，就意味着将自己最大的底牌暴露在一个深不可测的神秘存在面前，甚至可能落入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万劫不复。
他没有时间犹豫。
他能感觉到，下一次幻象的冲击已经近在眼前。
然而，程诺并没有立刻回答“是”或“否”。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赤红的双眼，问出了一个直击要害的问题：
“你的‘罗盘’，和我体内的‘残晶’，是什么关系？”
秦书仪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真正的、近乎赞许的微笑。
她没有直接回答。
“等你完成数据采集，答案就在你采集到的数据里。”
她看了一眼远处翻涌的混沌气流，话锋一转。
“但是，你得快点决定了。”
“因为，另一位‘客人’，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一股霸道绝伦、充满了纯粹战斗意志的恐怖气息，正从归墟的另一端，以惊人的速度高速接近！
那股气息之强，甚至让周围的混沌能量都为之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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