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世界尽头的脆响，那贯穿天地的金色光柱，那连接着凡人与仙神的飞升通道，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轰然闭合。
最后一道霞光自天际抹去。
仙音、道韵、灵压……所有超凡脱俗的气息，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世界，陷入了死寂。
一种极致绚烂后的绝对死寂。
天南地北，数万名修士，无论是元婴老怪还是炼气小修，此刻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仰望天空，张着嘴，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方才那毁天灭地又创生万物的景象，太过震撼，已经超出了他们生平所有认知与想象的极限。
一个时代，在他们眼前，以最辉煌的方式落幕了。
时间仿佛凝固，又仿佛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倒流，不断重演着那终生难忘的一幕。
……
天穹之上，一道金色的裂痕无声地撕开了万里无云的画布。裂痕迅速扩张，化作一座由亿万符文构筑的七彩光门，宏大、庄严，仿佛亘古便存在于那里。
仙音并非入耳，而是直接在每个修士的元神深处奏响，那是大道的共鸣，是法则的吟唱。
顾长生立于飞升台的边缘，狂暴的灵气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他瞥了一眼身旁的韩立，对方依旧是那副寻常青衫，面色沉静如水，只是那双始终负于身后的手，指节已因紧握而微微发白。
jia伙，到了最后一步，还是不肯放松丝毫警惕。顾长生心中闪过一丝笑意。
他的目光向下，穿透翻涌的云海。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如蚁，他没有去寻找那些被他当作棋子的“信息节点”，视线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一道苍老的身影上——程远志。
老人没有抬头仰望那壮丽天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浑浊的眼中满是欣慰与释然。他缓缓抬手，对着顾长生，行了一个最古老的宗门送别礼。
顾长生的手下意识地抚过胸口，那枚能“静心凝神”的破旧玉佩正散发着恒久的温润。他对着那个方向，极轻微地，却无比郑重地，低下了头。
做完这一切，他才彻底转向那扇光门，也转向了韩立。四目相对，这一刻，所有的试探与伪装都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心照不宣的锋锐，与对更高天地的共同渴望。
“韩道友，”顾长生嘴角扬起一抹许久未见的、不带任何算计的笑意，“灵界再会。”
韩立那万年不变的脸上，也罕见地勾起一抹弧度。
“一定。”
话音未落，顾长生已迈出那一步。身影触及光门的瞬间，便被亿万道霞光吞没、消融。凡人之躯彻底瓦解，唯有一点真灵，循着因果的指引，冲向了那片崭新的、充满无尽机缘的浩瀚世界。
紧接着，韩立同样没有丝毫犹豫。
他深深看了一眼这片人界的天地，仿佛要将山川河流尽数刻入心中，而后毅然转身，一步踏出，身形化作一道青虹，没入七彩光门之内。
双日凌空，双双飞升！
这亘古未有的一幕，成为了烙印在所有人灵魂深处的永恒画卷。
……
“呼……”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终于响起第一声粗重的喘息，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仿佛一个信号，压抑的议论声瞬间如潮水般炸开。
“飞……飞升了？两位前辈……同时飞升了？”一个年轻修士声音颤抖，脸上写满了狂热与不敢置信。
“双日飞升！天啊！我竟然亲眼见证了这等万古奇观！”
“那是顾长生！以一己之力搅动天下风云的顾长生！他竟然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还有另一位……那位韩前辈，虽然名声不显，但能与顾长生并肩飞升，又岂是凡俗之辈！”
几位隐世不出的元婴老怪聚在一起，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涛骇浪。
其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躯微颤，震撼低语：“老夫活了千年，自诩见多识广，但今日方知何为‘天外有天’……”
他顿了顿，环视着周围激动、茫然、敬畏的众生相，声音里带着一股莫名的萧索与……希望。
“一个时代，在吾辈眼前终结，又在吾辈眼前开启了！”
这句话，如洪钟大吕，敲在每一位宗门高层的心头。
他们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心中五味杂陈。有对那两位无上存在的敬畏，有对自己宗门未来的谋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时代洪流狠狠抛下的无力感。
顾长生走了。
这个名字，曾是压在所有人头顶的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如今山虽已去，但他的影子，却化作了这片天地新的法则，将在未来千年、万年，深刻地影响着此界的每一个人。
在喧嚣人群的远方，一处不起眼的山坡上。
程远志缓缓收回了那个行礼的姿势，浑浊的老眼中，一滴泪水终于滑落，浸入满是沟壑的脸庞。
他没有悲伤，脸上反而带着一抹欣慰至极的微笑。
他望着那片天空，仿佛能穿透界壁，看到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痴儿，你终究是走通了……”
老人轻声自语，声音温柔而释然。
“去吧，去看看那更高处的风景，莫要辜负了这人间的因果。”
风吹过，带走了他的话语，也带走了他心中最后的一丝牵挂。
人界的传说，已经铸就。
从此，世间再无顾长生，只有一个名为“飞升”的道标，永恒地矗立在所有修士的心中。
镜头无声地拉远。
越过山川，越过人群，穿透云海，挣脱天穹的束缚，来到无垠的黑暗虚空之中。
这片被称作“人界”的大陆，如同一颗孤独的明珠，静静悬浮。
两位飞升者带给这个世界的震撼，才刚刚开始发酵，它将在未来的漫长岁月中，演变成无数的传说与史诗，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后来者。
但这，都已与他们无关。
因为对于顾长生和韩立而言，故事并非在此终结。
人界的史书翻到了最后一页，而灵界的空白卷轴，正伴随着金戈铁马之声，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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