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志空间内，一片死寂。
韩立站在自己一手构建，又亲眼目睹其崩塌的“独修世界”废墟之上。
山峦化为齑粉，长河归于虚无，那轮象征着他自身道途的孤高太阳，也已黯淡无光，仿佛一颗垂死的星辰。
顾长生的声音平静地回响在这片废墟里，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韩立的道心之上。
“你可看清了？”
韩立沉默着，眼神无比复杂。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自己的世界，在极致的辉煌之后，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孤寂与凋零。因为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仙”，万物万灵，皆是风景，皆是资粮。
当他这唯一的“仙”登临绝顶，再无可进之时，整个世界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唯有永恒的、冰冷的死寂。
而顾长生的世界……
韩立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幅波澜壮阔的画卷。
众生如龙，红尘为炉，每一个生灵的命运都化作因果之线，相互纠缠，彼此成就，共同编织出一张覆盖整个世界、生生不息的天网。
在那张网中，顾长生不是高高在上的唯一主宰，而是执掌因果权柄，维系众生命运流转的核心枢纽。
他的强大，并非源于对万物的索取，而是源于对整个众生体系的承载与推动。
一个人的力量终有极限，而众生的力量，无穷无尽。
独善其身，与兼济天下……
高下立判。
“呼……”
韩立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心中最沉重的骄傲与执念。他的眼神由挣扎、不甘，最终化为了然与释怀。
他抬起头，直视着对面那个身影，尽管心中仍有万般不愿，但事实就是事实，大道之争，不容自欺。
“我……看清了。”
韩立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
“你的道，确实在我之上。独善其身，终有尽时。”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意志空间猛然一震！
一道古老、浩瀚、不含任何感情的意志，仿佛从万古沉睡中苏醒，扫过两人。
宏大的声音在空间内回荡，宣告了这场旷世道争的最终结果。
韩立脚下的废墟世界开始加速消散，化作点点流光。而在顾长生的面前，无尽的光辉汇聚而来，凝聚成一枚古朴、玄奥、仿佛由时空法则本身铸就的钥匙。
界域之匙！
通往灵界的至高凭证！
它静静悬浮着，散发出的气息让整个即将崩溃的空间都为之稳定。只要得到它，便意味着拥有了打破此界束缚，飞升灵界的资格。
韩立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枚钥匙，眼中闪过一丝渴望，但旋即被坦然所取代。他败了，败得心服口服。
顾长生看着眼前的至宝，神色平静，仿佛这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造化，只是一个理所当然的结果。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收入囊中。
然而，顾长生却缓缓抬起手，望向对面的韩立，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
他的指尖亮起温润的因果之光，没有去握住整把钥匙，而是对着钥匙的本体，轻轻一点。
嗡！
古老的钥匙发出一声愉悦的轻鸣。
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却蕴含着纯粹空间法则与飞升本源的曦光，被他从钥匙的核心中牵引而出。
那是一道流光溢彩的丝线，是界域之匙的本源精华！
屈指一弹。
咻！
这缕珍贵到足以让任何化神修士疯狂的本源精华，化作一道流星，没有丝毫阻碍地划破虚空，径直射向韩立！
韩立瞳孔骤缩，本能地想要闪避，全身法力瞬间绷紧。但他立刻感受到，那道光华之中，不含半分杀意与阴谋，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机缘与道韵。
他停下了所有动作，任由那道光华没入自己的眉心。
刹那间，一股关于空间节点、飞升通道的玄奥信息在他神魂中炸开，与他自身的道法相互印证。
顾长生平静而宏大的声音，在这片即将消散的意志空间中，留下了最后的回响。
“大道独行固然安稳，但众生之道方为永恒。”
“此为因，待你我灵界再会，我期待其果。”
韩立彻底怔住了。
他感受着神魂中那缕属于“界域之匙”的本源，它像一颗种子，只要自己修为圆满，便能以此为引，同样找到飞升灵界的道路。
他……竟然将如此逆天的机缘，分给了自己一份！
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气魄？
这一刻，韩立终于明白了顾长生的“众生之道”并非一句空谈。他真的在践行自己的道！
胜负、敌对、算计……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渺小。
韩立深吸一口气，心中最后的一丝芥蒂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他朝着顾长生那即将模糊的身影，郑重地抱拳，深深一揖。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对同辈修士行此大礼。
“顾道友，多谢指点。”
“他日灵界，再论高下！”
话音未落，整个意志空间轰然破碎，化作漫天光雨！
……
坠魔谷，核心禁地。
盘膝相对而坐的顾长生与韩立，同时睁开了双眼。
两人的眸中，都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明悟与圆满之光。经此一论，他们的道心都得到了巨大的淬炼与升华，修为臻至了此界的真正极限。
轰隆！！！
就在他们意识回归的瞬间，整座坠魔谷，乃至方圆数万里的天地，都为之剧烈震颤！
天空，在刹那间暗了下来。
无尽的铅云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其厚重与压抑，远超任何典籍中记载的化神天劫！
更令人骇然的是，苍穹之上，并非只有一团劫云！
在顾长生的头顶，一个吞噬万物的漆黑漩涡正在成型，其中因果之雷交织，仿佛要审判众生。
而在韩立的头顶，另一个浩瀚无匹的青金色雷云漩涡也在疯狂汇聚，凌厉的庚金之气与乙木生机纠缠，演化着寂灭与重生！
两片巨大到遮蔽天日的劫云，彼此独立，又相互吸引，释放出的恐怖威压连成一片，让整个天南的法则都在哀鸣！
双人论道，同日圆满。
竟引来了史无前例的双重飞升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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