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陈星以“公孙流”的身份在这座城市的巡防营中,已然度过了一年时光。
这一年里,他收敛了所有超凡的特质。
如同最普通的少年兵卒,从最底层做起。
他每日准时点卯,认真完成每一次巡街任务。
对待百姓和气,面对纠纷冷静,从未有过任何怨言或懈怠。
而最令人侧目的,是他对于武艺训练的执着。
巡防营的操练,按规定是两日一次。
多数兵油子都是敷衍了事,只在上级巡查时装装样子。
但陈星不同,无论是否轮到集体操练,他每日天不亮便会起身。
在营房后的空地上,独自练习最基础的拳脚、刀盾之术。
刮风下雨,从未间断。雨天便在屋檐下练,雪天便扫开一片雪地继续练。
这份异于常人的坚持和认真,自然而然地落入了巡防营千户大人的眼中。
这一日,例行操演后。
千户大人特意将全体兵卒集合,当众表彰了陈星。
不仅赏了他一小锭银子,更是难得地拍了拍站在队伍前头、因侄儿受赏而倍感荣光的公孙满的肩膀,笑着说了句:“公孙队长,带兵有方,教出了个好苗子!本月你们小队饷银加倍!”
这下子,整个巡防营都轰动了。
公孙满只觉得脸上光彩无限,腰杆都比往日挺直了几分。
下了值,心情激荡的公孙满硬拉着陈星,来到了他们常去的那家简陋却实惠的路边酒摊。
两碗浊酒,一碟茴香豆,几样简单小菜。
“好小子!哈哈!真给你满叔长脸!”
公孙满端起粗糙的酒碗,狠狠灌了一大口。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笑得见牙不见眼。
“千户大人亲自表彰!还赏了银子!老子……咳,你满叔我在营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这么风光!”
陈星也端起碗,陪着喝了一口,笑道:“都是满叔您教得好,带我入门,时时提点,不然哪有我今天。”
这话说得熨帖,不声不响又是一个马屁拍过去。
听得公孙满浑身舒坦,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你小子,现在这张嘴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笑过之后,公孙满放下酒碗。
看着眼前这个愈发沉稳挺拔的少年,眼神中多了几分认真的审视和感慨。
“呵呵,你小子也别光顾着谦虚。就你满叔我这双眼睛,看人看了这么多年,虽然没啥大本事,但自认还有几分准头。”他抹了把嘴,压低了些声音。
“我瞧着你啊,以后肯定是个能办大事的主!”
陈星闻言,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谦逊。
“满叔您这话可折煞我了,我就是个普通小兵,能办什么大事?还请满叔指教指教,我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哟呵?还跟满叔整上那些文人相公的调调了?”公孙满乐了,用筷子点了点他。
“行,那满叔今天就跟你唠唠这其中的理儿。”
他咂摸了一口酒,问道:“那你觉得,一个人要想做成一件大事,什么最重要?”
陈星陷入思索状,沉吟道:“嗯……是天生的禀赋?还是过人的智慧?”
“错!”公孙满斩钉截铁地否定,随即郑重地说道。
“是坚持!唯有坚持者,方能成大事!”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陈星:“而你小子身上,恰巧就有这种最要命的特质!”
“别人把那两天一次的操练当成苦差事,躲都躲不及,你呢?雷打不动,天天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就没见你落下过一天!”
“刮大风,你找背风的墙角练;下大雨,你就在营房走廊里练;哪怕累得跟死狗一样下了值,你也要打两趟拳才睡!这份心气,这份狠劲,是寻常人能有的吗?”
公孙满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赞叹。
“大多数人,或许也会心血来潮,发奋图强那么三五天。但像你这样,日复一日,沉浸其中,仿佛不知疲倦为何物的,万中无一!”
“习武是这样,做人做事也是这样。能把一件简单的小事,重复千遍万遍还能毫不走样、甚至越来越好的,这才是最可怕的能耐!千户大人为啥赏识你?真以为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入他老人家的法眼?他看中的,就是你这份‘坚持’的根骨!”
陈星听着公孙满这番发自肺腑、源于最朴素生活观察的论断,心中微微一动。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为了“炼心”、为了更真实体验而保持的习惯。
在旁人眼中,竟被赋予了这样的意义。
这或许就是凡人视角下的“道”,将简单的道理践行到极致。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几碗酒而脸色通红、眼神却异常清亮的长辈,郑重地端起酒碗。
“满叔,您这番话,侄儿受教了。我敬您!”
“好!好小子!”
公孙满大喜,痛快地与陈星碰碗,一饮而尽。
痛快地与陈星碰碗,一饮而尽。
叔侄二人的情谊在这浊酒与恳谈中愈发深厚。
时间如溪水流淌,匆匆又过去了数月。
平静的日子被一则紧急军情打破——城池周边地界,近来出现了一股极其猖獗凶悍的匪徒。
他们不仅劫掠往来商队,甚至连落单的百姓也不放过,且手段残忍。
杀人越货后往往焚尸灭迹,闹得人心惶惶,商路不畅。
消息传回城内,城主勃然大怒,严令巡防营即刻出兵剿匪。
既可为民除害,亦可借此机会练兵实战。
很快,命令下达:巡防营抽调一千精壮,由一位经验丰富的副千户统领,即刻开赴匪患区域。
因平日表现优异而被擢升为小队长的陈星(公孙流),赫然在出征名单之中。
而公孙满则因前次沾了陈星的光,加上为人还算稳重可靠。
竟被千户提拔成了巡防营的后勤官,此次留守城中,负责粮草辎重调配,无需亲赴前线。
出征前夜,公孙满找到正在检查兵甲装备的陈星。
脸上早已没了平日里的爽朗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担忧。
他屏退左右,将一件沉甸甸、保养得极好的铁甲塞到陈星怀里。
压低了声音,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
“小流,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这不是平日里的操练,更不是巡街抓毛贼!那伙人是真正的亡命徒,杀人不眨眼的!你虽练得刻苦,但终究是头一回见真章,千万千万要小心!”
他用力拍了拍那件明显超出陈星这个级别配备的精良铁甲。
“这是我好不容易从库房里倒腾出来的好东西,防御力强,关键时候能保命!穿上它!一定给我活着回来!你小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满叔我……我非得被大哥大嫂还有我自个儿的良心给活活抽死不可!别害我挨这顿棍子!”
陈星看着怀中冰冷的铁甲,又看向公孙满那因担忧而紧皱的眉头和眼中不容错辨的关怀。
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放心,满叔!我一定完完整整地回来!这顿棍子,您肯定挨不上!”
公孙满没再说什么,只是红着眼圈。
笑着朝他胸口结结实实捶了一拳,一切尽在不言中。
翌日,一千余名主要由新兵构成的巡防营兵士。
在一种紧张而肃杀的气氛中开拔出城,浩浩荡荡地向着情报所示的匪徒活跃区域进发。
行军数日,终于抵达预定地点。
根据有限的情报,副千户制定了夜袭埋伏的计划。
然而,敌人远比他们预想的更为狡猾和凶悍。
夜色如墨,山林寂静得可怕。
当巡防营的伏兵自以为隐蔽良好,只等匪徒进入包围圈时,异变陡生!
尖锐的唿哨声骤然划破夜空!
下一刻,无数黑影从他们侧翼乃至后方的密林中猛地扑杀出来!
箭矢如同毒蛇般从黑暗中射出,瞬间将几名外围的兵士射倒在地!
“有埋伏!我们被反埋伏了!”惊恐的呼喊声立刻在军中响起。
匪徒的数量远超预期,竟有数百之众,而且个个彪悍异常,显然都是惯于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
他们嘶吼着,挥舞着五花八门的兵刃,如同饿狼扑食般冲乱了巡防营的阵型!
战斗瞬间爆发,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极度混乱和血腥的近距离混战!
陈星所在的小队首当其冲!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厮杀!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和疯狂的喊杀声。
火光跳跃,映照出一张张扭曲狰狞的面孔。
耳边是兵刃碰撞的刺耳铿锵、利刃入肉的闷响、以及垂死者的惨嚎!
一名满脸横肉、刀疤纵横的匪徒,嚎叫着挥着一把鬼头刀,直劈陈星面门。
那刀势迅猛,带着一股要将人劈成两半的狠厉煞气!
陈星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杀气扑面而来,心脏骤然紧缩,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猛地凉了下去。
生死关头,他一年来日复一日苦练的军中刀盾术几乎是本能地施展出来。
“锵!”
他左手举起的包铁木盾堪堪挡住这势大力沉的一劈,巨大的力量震得他手臂发麻。
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盾牌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那匪徒见一击不中,眼中凶光更盛,反手又是一刀横削而来!
陈星咬紧牙关,压下心中的惊悸,凭借着远超常人的冷静和对身体的控制力。
猛地一个矮身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断腰的一刀。
同时,他右手紧握的制式腰刀看准机会,由下至上猛地一撩!
“噗嗤!”
这一刀,又快又狠,正中最容易忽略防御的胸腹要害!
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瞬间溅了他一脸!
那匪徒的动作猛地一僵,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汩汩冒血的伤口,随即发出一声嗬嗬的怪响。
重重地扑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陈星愣住了,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
杀了?
他就这样……结束了一个生命?
尽管对方是十恶不赦的匪徒,尽管是你死我活的战场。
但那生命在刀下流逝的真实触感,那喷溅到脸上的温热血液,依旧带给了他巨大的冲击。
没有时间给他细想和感伤!
“小心!”旁边战友的一声惊呼将他拉回现实。
另一名匪徒已经趁机扑到近前,手中的短矛直刺他的肋部!
陈星瞳孔一缩,几乎是凭借肌肉记忆,侧身、格挡、反击!
“铛!”铁甲挡住了矛尖的致命一击,但也凹陷下去,传来一阵剧痛。
陈星怒吼一声,压下所有杂念,将这一年苦练的成果尽数爆发出来。
刀光闪动,与这名匪徒缠斗在一起……
这一夜,山林变成了修罗场。
陈星记不清自己挥了多少次刀,格挡了多少次攻击。
他身上的铁甲留下了多处凹痕和划痕,溅满了敌人的鲜血。
也有他自己的手臂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火辣辣地疼。
他机械地战斗着,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最终,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匪徒在丢下数十具尸体后,如同潮水般退入了密林深处。
战场上,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痛苦的呻吟。
陈星拄着刀,剧烈地喘息着,汗水、血水混杂在一起,顺着下颌滴落。
他看着周围倒下的同袍和匪徒的尸体,闻着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与生命的脆弱。
他活下来了。
凭借坚持苦练得来的武艺、公孙满赠予的铁甲、以及一丝不可或缺的运气。
但这场血腥的初战,无疑在他“红尘炼心”的道路上,刻下了一道深刻而沉重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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