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在凌渊眼中炸开,化作一团团扭曲、流淌的血色光斑。
尖锐的鸣笛声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传来,沉闷,失真,遥远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背靠着阴暗潮湿的巷壁,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一柄淬火的钢刀在肋骨的裂缝间疯狂搅动。与战无双的那场死斗,以及强行催动禁术带来的反噬,正联手将他的身体与灵魂一同拖入深渊。
但这并非最糟糕的。
真正啃噬着他的,是来自时间法则的诅咒。
“时间悖谬度……百分之七……”
他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视野中的景象开始不受控制地闪烁、重叠。
眼前肮脏油腻的巷道,在某一瞬间,轰然坍塌,变成前世血战过后的焦土废墟。空气中垃圾的腐臭味,被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硝烟与焦尸气味彻底覆盖。
“队长!b区防线失守了!异种冲进来了!”
“医疗兵!我们需要医疗兵!谁来救救他!”
虚幻的呐喊在耳边炸响,凌渊猛地甩了甩头,颅骨内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幻觉如潮水般褪去,依旧是那条冰冷、散发着恶意的巷子。
他必须立刻找个地方藏起来。再这样下去,他会彻底迷失在现实与记忆的夹缝中,像个疯子一样死在街头。
凌渊扶着冰冷的墙壁,艰难地迈出脚步。他捏碎了秦书仪那枚作为“善意”信标的竹简,就是为了斩断与那些顶层家族的一切联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与那些将众生视作棋子的存在为伍,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的复仇,只能由他自己来执行。每一步,都必须踏在刀锋之上。
时间失去了意义。一步,又一步,身体求生的本能拖着他残破的灵魂前行。大脑的混乱让他偏离了预设的路线,但双脚却固执地走向某个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股熟悉的、几乎被他遗忘的温暖香气钻入鼻腔。
是烘焙面包的甜香,混杂着融化黄油的浓郁气息。
凌渊的脚步猛地一顿,茫然地抬起头。
不远处,一家小小的面包店亮着鹅黄色的温暖灯光,玻璃橱窗干净明亮,招牌上画着一个可爱的卡通麦穗。正是林清雅的那家店。
我怎么会来这里?
凌渊的眉头死死拧在一起。他的安全屋在城市的另一端,这条街……不对,灯的颜色不对……为什么……
他的认知再度出现障碍。前世记忆中破败的街景与眼前温馨的店铺诡异地融合在一起,让他一阵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
就在他准备转身,逃离这片让他感到不安的“温暖”时,一阵粗暴的喝骂声从面包店里传了出来,像一把尖刀划破了夜的宁静。
“妈的!把店里所有现金都给老子拿出来!”
“还有你!臭丫头,别他妈给老子耍花样!信不信现在就给你放血!”
伴随着的,是货架被蛮力推倒的巨响,烤盘和面包散落一地,以及女孩压抑着痛苦的惊呼。
凌渊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
他透过干净的玻璃窗,看到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正在店里肆意破坏。为首的黄毛混混,正一把揪住林清雅的头发,将她的头颅狠狠按在收银柜台上,满脸狰狞。
“小妞,长得不错啊。”黄毛狞笑着,用沾满油污的刀背拍了拍林清雅因为充血而涨红的脸颊,“可惜,你跟错了人。怪就怪你,不该认识那个灾星!”
林清雅疼得脸色惨白,汗珠从额角滑落,眼中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求饶的声音。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面包架,新鲜出炉的面包滚了一地,被他用脏污的鞋底狠狠踩烂。他恶狠狠地吼道:“谁让你跟那个煞星扯上关系的!他毁了我们‘黑火’的一切!老大就是死在他手上的!兄弟们都散了,咱们现在成了过街老鼠!这笔账,总得有人还!”
黑火帮……
凌渊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刺骨,杀意如实质般弥漫开来。
那是他不久前为了完成一个任务,随手拔除的一个盘踞在燕京的二流帮派。他记得,他们的头目似乎是在高架桥上,连同座驾一起被自己用一道剑气斩成了废铁。
原来是残党。
他们不敢找自己报复,甚至连靠近都不敢,却将所有的怨气和绝望,发泄到了这个仅仅因为自己来买过一次面包,就被他们打上“有关”标签的无辜女孩身上。
凌渊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后揉碎。
前世,他独来独往,了无牵挂,复仇之路虽然血腥,却不必顾忌任何人。
可现在……
他的存在,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行动,都在污染这个世界,正在将灾难和死亡带给他曾经想要守护的、那些微不足道的温暖与善良。
他本该转身就走。这不关他的事。任何非任务的牵扯,都是复仇之路上最致命的累赘。理智,正用最冷酷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疯狂叫嚣着,让他离开。
然而,当他看到林清雅那双在惊恐中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时,他的脚步却像灌满了铅,重达万斤,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那双眼睛……太像了……
“砰——!”
一声巨响,面包店的钢化玻璃门在凌渊狂暴的踢击下,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然后轰然炸裂!
碎裂的玻璃伴随着风铃清脆又刺耳的哀鸣,化作无数致命的碎片,向四面八方疯狂攒射!
店内三个混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齐齐回头。
当他们看清门口那个被月光拉出长长影子、浑身散发着死神气息的身影时,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恐惧。
“是……是你!”黄毛的声音都在发抖,抓着林清雅头发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几分。
“鬼……鬼啊!”另一个混混更是双腿一软,裤裆一热,直接瘫倒在地,腥臊的液体迅速蔓延开来。
凌渊没有说话,只是迈步走进店内。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千钧般的压迫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三人的心脏上,让他们的呼吸都为之停滞。
就在这时,“时间悖谬”的反噬如决堤的海啸,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席卷而来。
凌渊眼前的世界猛然扭曲、崩坏!
温暖的面包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战火纷飞、摇摇欲坠的地下堡垒。刺眼的红色警报灯疯狂闪烁,将视野中的一切都染上了绝望的血色。
林清雅那张惊魂未定的脸,在他眼中,赫然变成了另一张被血污与尘土覆盖的稚嫩面孔——那是他前世小队里最年轻的医疗兵,一个和他妹妹差不多大的女孩,代号“小雅”。
此刻,“小雅”的胸口被一根骨刺贯穿,正绝望地看着他,身后是坍塌的墙壁和步步紧逼的生化魔物。
“队长……快走……别管我……”
她虚弱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和林清雅此刻恐惧压抑的抽泣声,在凌渊的脑海中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这一瞬间的恍惚,是致命的。
“妈的,老子跟你拼了!”
那黄毛混混被逼到了绝境,凶性彻底爆发。他看到凌渊身体一僵,眼神涣散,似乎在发愣,眼中闪过一丝癫狂,咆哮着举起手中的匕首,不是刺向凌渊,而是调转方向,狠狠捅向离他最近的林清雅!
既然横竖都是死,那也要拉个垫背的!
刀锋在灯光下划过一道冰冷致命的弧线。
林清雅的瞳孔放大到极限,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连尖叫都无法发出。
“不——!”
凌渊的嘶吼,不像是从喉咙里,更像是从撕裂的灵魂深处挤出来的。现实与记忆的重叠在这一刻被他用蛮力强行撕碎。
他的身体,快过了思维。
没有前世那般精妙入微的格杀技巧,也没有任务中冷酷到极致的计算。
只有最原始、最狂暴的愤怒与守护的本能!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地响起。
凌渊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黄毛身侧,一只手铁钳般抓住了他持刀的手腕,以一个常人筋骨无法做到的角度,硬生生将其向外掰成了“U”形!森白的断骨甚至刺穿了皮肤!
“啊——!”
黄毛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匕首当啷落地。
凌渊没有停下,猩红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情感。另一只手闪电般扼住他的喉咙,将他超过一百五十斤的身体像提一只小鸡般提离地面,然后狠狠砸向旁边的承重墙!
“轰!”
沉闷的撞击声中,混杂着颈骨碎裂的脆响。墙灰簌簌落下,黄毛像一滩失去骨头的烂泥般滑倒在地,再无声息。
剩下两个混混已经彻底吓傻了,屁滚尿流地想要逃跑。
凌渊猩红的目光冰冷地扫过他们。
他脚尖一挑,地上的匕首弹起,被他抄入手中,看也不看,随手一甩。
“噗!噗!”
两声利刃入肉的闷响,两把匕首精准地穿透了两人的小腿,将他们死死钉在了地板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再次响彻店铺,又在接触到凌渊目光的瞬间戛然而止,变成了压抑的呜咽。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凌渊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央,胸口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青筋暴起。幻觉的余波还在脑海中冲撞,让他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
他没有感受到复仇的快意,也没有拯救无辜的满足。
只有一片冰冷的空洞和更深的自我怀疑。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灾厄。凡他所过之处,皆是焦土。
林清雅瘫坐在地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她怔怔地看着这个如同魔神降世般的男人。他的强大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他的暴戾却又让她感到深入骨髓的无边恐惧。
凌渊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复杂到了极点,痛苦、挣扎、愧疚、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在他眼底交织,最终又被冰冷的死寂所覆盖。
他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火焰灼烧过,最终只吐出几个沙哑、破碎的字。
“这是最后一次。”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与决绝的痛苦。
“再见到我,就跑。”
“跑得越远越好。”
说完,他没有再看女孩一眼,拖着比来时更加沉重、破败的身体,转身一步步融入了门外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
城市某处荒废大楼的天台。
凌渊靠在冰冷的护栏上,凛冽的夜风吹散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却吹不散他心中那片名为“迷茫”的浓雾。
他缓缓摊开手,那本古朴的【因果倒转之书】凭空浮现。
书页无风自动,翻到了新的一页。
这一次,上面没有出现新的任务,也没有任何奖励的提示。
一行行猩红如血的文字,带着不祥与审判的气息,缓缓在空白的纸页上渗透出来,组成了一段冰冷、森然的警告:
【‘悖谬奇点’正在加速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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