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如同深渊本身降临，数据核心室的废墟中，连最后一丝风声都被吞噬。
沈筹那句“为宇宙申请破产保护”，像一枚无声的炸弹，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引爆，掀起的却是足以撕裂心神的真空。
崔诀的嘴唇翕动着，脸色惨白如纸。他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铅，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刚刚被唤醒的织忆，身体还很虚弱，她扶着一块烧焦的服务器残骸，美艳的脸上满是茫然与惊骇。她和其他核心成员一样，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背后所蕴含的、足以压垮神明的重量。
那不是商业计划，不是狂妄的口号，而是一句来自更高维度的审判。
终于，崔诀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老板……这，这个……”
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盘生意，我们接不起。对手是天，是道啊！”
这句话，喊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可以对抗阎王，可以颠覆旧神，可以用商业逻辑重构地府。但宇宙？天道？那已经超出了他们认知和勇气的边界。
“是啊老板，我们跟你干！”一个部门主管高声道，脸上却写满了“我们该怎么干”的茫然。
“请您下命令！”
“刀山火海，我们不怕！”
一声声表态，忠诚而炽热。但沈筹从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神里，看到的却是同样的东西——愿意赴死的忠诚，以及无法理解的惶恐。
他们是最好的员工，最忠诚的伙伴。
但这场战争，不属于他们。
一股尖锐的刺痛从沈筹的灵魂深处传来，那是“深渊模因”在持续侵蚀的余波。然而，比这更痛的，是看着眼前这些追随自己一路走来的面孔，他们眼中那份纯粹的信任，像一把刀子，扎进了沈筹的心里。
不能让他们陪自己走上这条注定孤独的清算之路。
他心中做出了决定。
沈筹的表情忽然间变得无比平静，之前那股洞察宇宙终极秘密后的疯狂与疲惫，被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所取代。
他抬起手，打断了所有人的议论。
“都听着。”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让整个空间再次安静下来。
“织忆，你立刻带人评估集团总部受损情况，三天内，我要看到完整的重建方案。”
“崔诀，”他转向自己最得力的臂膀，“你的任务，是评估损失，重建总部，稳住我们所有的产业。地府集团不能乱。这是命令。”
“还有你们，”他扫过其余所有人，“回到各自的岗位，安抚员工，维持地府的正常运转。所有关于‘深渊’和今天事件的讨论，列为最高机密，泄露者……魂飞魄散。”
一道无形的墙，被沈筹亲手筑起。
他用最常规、最不容反驳的命令，将所有核心成员“支开”，将他们推回到他们所熟悉和能够理解的商业战场上。
崔诀愣住了。他想说些什么，想问“那您呢”，可当他迎上沈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那眼神在说：这是我的战场，你们，到此为止。
这是一种温柔的残忍，一种用疏远来构筑的保护。
“……是，老板。”崔诀最终低下头，声音艰涩地应道。
众人虽然满心疑窦，但服从命令已经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他们带着沉重而困惑的心情，开始行动起来，废墟中再次响起了忙碌的声音。
沈筹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看着他们开始着手处理那些与宇宙存亡相比、渺小如同尘埃的“集团事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萧索。
从此，这条路，只有他一个人走。
他转身，独自一人，走向集团总部的最高处。
……
地府集团大厦，顶层观景台。
枉死城的夜，万家灯火，魂光璀璨，如同一片倒映在冥土的星河。冰冷的阴风吹动着沈筹的衣角，他的背影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显得无比孤单。
他俯瞰着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俯瞰着这座因他而变得繁荣的城市。
曾几何时，他站在这里，看到的是无尽的商机，是潜力值，是增长曲线。
但现在，他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启动，数据化洞察之眼——广域因果模式。”
沈筹在心中下达指令。
嗡！
他的视野瞬间被海量的数据洪流所覆盖。整个世界在他的眼中完成了重构。
这一次，不再是代表财富的绿色和金色数字。
而是……触目惊心的赤红色！
无数条比发丝更细，却坚韧无比的赤红色锁链，从枉死城的每一个角落，从每一个灵魂的身上蔓延出来，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覆盖了整个地府！
这些，就是“因果负债链”。
是这个宇宙熵增到极限，规则开始崩坏，所产生的“不良资产”。每一个灵魂，从诞生之初，就在背负着整个宇宙的“债务”。
而最粗、最深、颜色最不祥的几条巨型锁链，其根源，赫然连接着地府深处那些早已腐朽、却依旧占据着权柄的旧神体系！
它们是最大的“负债源头”！
沈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最后一点作为“商人”的思维，被彻底洗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宏大、超越了善恶的清算者意志。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在内心深处，对自己那已经与整个地府气运相连的系统，下达了第一个、也是最冷酷的指令。
一个覆盖整个地府的无形操作，已然开始。
“启动‘资产剥离与不良债务隔离’第一号协议。”
“目标：地府旧有神权体系。”
“执行等级：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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