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石破天惊的吻戏过后，片场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氛围。
工作人员们默契地保持着安静，高效地进行着转场工作，但偶尔交汇的眼神里，都带着心照不宣的惊叹。
那场戏的冲击力太强，以至于后续拍摄的几个过渡镜头，都显得有些平淡乏味了。
林霖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机械地完成着导演的指令。
他的嘴唇依旧残留着灼热麻痒的触感，鼻尖仿佛还萦绕着成魏身上那股凛冽又危险的气息。
每一次不经意的目光扫到成魏，心跳都会失控地漏跳几拍，然后慌忙移开，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
成魏却像是没事人一样。
他恢复了那副慵懒随性的姿态，靠在躺椅上喝着助理递过来的冰咖啡，甚至还有闲心和路过的灯光师开两句玩笑，仿佛刚才那个在镜头前展现出惊人侵略性和情感爆发力的人不是他。
只是，当他的目光偶尔掠过独自坐在角落、魂不守舍的林霖时，眼底会闪过一丝极快、极深的笑意，像猎人看着一步步踏入陷阱却浑然不觉的猎物。
苏亦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没有对那场吻戏做任何评价，只是在监视器里反复回放着那条素材，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
作为导演，他满意至极，演员的投入和碰撞超出了他的预期。
但作为旁观者，他敏锐地察觉到，某些戏外的界限，似乎正在变得模糊。
“今天就到这里。”苏亦承看了看天色，宣布收工。
众人散去。
林霖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宾馆房间，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他抬手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的嘴唇，那上面似乎还烙印着另一个人的温度和力度。
太真实了。
真实得可怕。
他之前所有的心理建设，所有的“艺术创作”信念，在那个吻落下的瞬间，土崩瓦解。
那不再是表演，那是他被另一个人强行拽入了一场情感的风暴，被动地、毫无抵抗之力地承受了一切。
他感到混乱，羞耻，还有一种……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隐秘的战栗。
与此同时，成魏的房间内。
他刚冲完澡，只在腰间松松垮垮地系了条浴巾，赤着精壮的上身，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胸肌和腹肌滑落。
他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支烟，却没有抽，只是夹在指间，任由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的目光落在楼下花园里那个正低着头、脚步匆匆往宾馆走的年轻身影上，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手机震动起来，是苏亦承发来的信息，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过了。】
成魏嗤笑一声，回复：
【废话。也不看是谁演的。】
他顿了顿，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又追加了一条：
【你家那只小白兔，快被吓坏了。】
苏亦承的回复很快，依旧简洁：
【那是他的功课。】
成魏看着这条回复，低低地笑了起来。
是啊，功课。
只是这功课，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他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拿起手机，翻到通讯录里那个新存没多久的号码，备注是“小木头”。他手指动了动，编辑了一条短信：
【戏过了，苏导很满意。晚上有空吗？聊聊剧本，后面几场戏情绪衔接需要再碰一下。】
发送。
他几乎能想象出林霖收到这条短信时，会是怎样一副惊慌失措、捧着手机左右为难的可爱模样。
果然，几分钟后，回复来了，字里行间都透着犹豫和紧张：
【成老师，谢谢您。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
成魏挑眉，毫不意外。
他慢条斯理地又发过去一条：
【就半小时。楼下咖啡厅，或者……我上去找你？】
这句带着明显暗示和压迫感的话发出去后，手机安静了足足五分钟。
然后，屏幕亮起：
【……楼下咖啡厅，半小时。】
成魏满意地笑了。
他将手机丢在床上，开始换衣服。
他知道，有些界限，一旦开始模糊，就再也清晰不起来了。
而这只受惊的小兔子，他既然已经伸出了爪子，就没打算再让他缩回去。
夜晚的宾馆咖啡厅人不多，流淌着舒缓的轻音乐。
林霖到的时候，成魏已经坐在一个靠窗的卡座里，面前放着一杯威士忌，正漫不经心地晃动着杯中的冰块。
他换了一身舒适的深色休闲装，少了片场里的那份戏剧张力，却多了几分成熟男人慵懒而危险的魅力。
林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走到他对面坐下，点了一杯柠檬水。
“成老师。”他规规矩矩地打招呼，眼睛盯着桌面，不敢看成魏。
成魏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觉得好笑，又有点心痒。
“放松点，又不是在片场。”他将手边的一份剧本推过去，“看看我标注的地方。”
林霖接过剧本，翻开。
上面果然用红笔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成魏的批注，不只是台词和情绪，甚至包括一些细微的肢体语言和眼神交流的建议，专业而精准。
他渐渐被内容吸引，忘记了紧张，开始认真地和成魏讨论起来。
成魏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展现出了他作为资深演员的专业素养和对角色深刻的理解。
他的见解独到，往往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林霖表演中的盲区。
时间在专注的讨论中过得飞快。半小时转眼就到了。
“……我明白了，谢谢成老师。”林霖合上剧本，真心实意地道谢。
这一次的讨论，让他受益匪浅。
“嗯。”成魏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在林霖因为专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上，话锋忽然一转，“白天那场戏……吓到你了？”
林霖的身体瞬间僵住，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连耳垂都变成了粉色。
他猛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没、没有……”
成魏低笑出声，身体微微前倾，隔着小桌看向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蛊惑般的磁性：“没有？那你躲什么？现在连看都不敢看我了？”
林霖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能感受到成魏灼热的视线，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罩住。
他鼓起勇气，猛地抬起头，对上成魏那双深邃的、带着玩味和探究的眼睛。
“我……”他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注视下，他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成魏看着他这副泫然欲泣又强自镇定的模样，眼底的墨色更深了。
他没有再逼问，只是伸出手，越过桌面，用指尖轻轻拂过林霖依旧有些红肿的下唇。
动作很快，一触即分。
但那微凉的触感，却像一道电流，瞬间窜遍了林霖的全身，让他猛地颤栗了一下。
“戏是假的，”成魏收回手，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慵懒的姿态，语气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但感觉，是真的。”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彻底愣住、仿佛灵魂出窍的林霖，笑了笑：
“走了，明天片场见。”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留下林霖一个人坐在原地，脑子里反复回荡着那句话，以及唇上那挥之不去的、微凉而危险的触感。
戏是假的。
但感觉，是真的。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他好像……真的快要分不清，戏里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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