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雨水不是滴落，而是成片地、近乎垂直地倾泻而下，砸在训练场的水泥地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发出震耳欲聋的、持续不断的轰响。整个世界被灰白的水幕笼罩，视线模糊，远处的障碍物只剩下扭曲的轮廓。
雨水冰冷，迅速带走体温，作战服被彻底浸透，紧紧包裹着身体，沉重得像第二层皮肤。脚下的地面早已化为泥泞的沼泽，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黏腻的吸附感和四溅的泥浆。
格斗训练，照常进行。
“配对！近身格斗，压制与控制！开始！”教官的吼声穿透雨幕，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律。
人群在暴雨中迅速散开，寻找对手。泥水在脚下翻腾，人影在雨帘中晃动，如同鬼魅。
林陌的对手，正是那位格斗教官，周锐。
周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神锐利，如同盯上猎物的鹰。他对林陌，这个让他昨晚在潜伏训练中栽了跟头的“山鬼”，充满了探究和一丝被冒犯的怒意。他摆出标准的格斗起手式，步伐沉稳，即便在泥泞中，也保持着良好的平衡。
林陌站在那里，没有固定的架势，只是微微沉下重心，双手自然垂落，像一头在暴雨中蛰伏的野兽。雨水顺着他黑硬的短发流淌，划过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汇成一股股细流，钻进衣领。他的眼神透过雨幕，平静地落在周锐身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来！”周锐低喝一声，率先发动进攻。一个迅猛的突进，右手直拳裹挟着风雨，直捣林陌面门。动作标准，力道刚猛，带着破风声。
林陌没有硬接。在拳头即将触及的瞬间，他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向侧后方滑开，动作流畅得如同游鱼。周锐的拳头擦着他的耳际掠过，只打中了一片冰凉的雨水和空气。
与此同时，林陌的左手如同毒蛇出洞，不是格挡，也不是反击，而是精准地扣向周锐因出拳而微微暴露的右侧肋下空档。手指如钩，带着一股穿透雨幕的狠厉。
周锐心中一凛，急忙拧身收臂，用小臂格开林陌的手。两臂相交，发出沉闷的肉体撞击声。林陌的手指力量极大，扣得他小臂生疼。
一击不中，林陌毫不停留。他借助泥泞的地面，脚步一滑，身体几乎贴地，一记低扫腿无声无息地袭向周锐的支撑腿脚踝。这不是军方格斗术里的招式，更像是山林中野兽扑倒猎物时，那种阴险而高效的破坏平衡的技巧。
周锐猝不及防，脚踝被扫中，虽然力量被泥泞缓冲了大半，但依旧让他身形一个趔趄。他心中暗骂，这小子路子太野！
暴雨成了林陌最好的掩护。他的动作变得更加难以预测，时而如狸猫般轻灵闪避，时而如蛮熊般贴身硬撞，时而又如毒蛇般发出致命一击。他没有章法，只有最直接、最有效的攻击路径，目标永远指向人体最脆弱、最不易防守的部位——关节、软肋、咽喉。
周锐打得十分憋屈。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如同打在棉花上，或者被对方以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和方式化解、闪避。林陌的力量或许不如他经过长期系统训练后那般凝练浑厚，但爆发力极强，而且角度刁钻，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好几次，周锐凭借丰富的经验险险避开要害，但作战服上已经留下了几处被对方手指或肘尖划破的泥印。
泥浆沾满了两人全身，雨水冲刷之下，很快又覆盖上新的。训练场上，其他配对的学员也在雨中搏斗，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被场地中央那对最引人注目的对手吸引。
一次激烈的缠斗中，周锐终于抓住了林陌的一个破绽，一个标准的擒拿手锁向他的手臂。眼看就要得手，林陌却仿佛没有骨头一般，手臂以一个反关节的、近乎扭曲的方式猛地一旋一抖，不仅挣脱了束缚，手肘更是借着旋转的力量，狠狠撞向周锐的胸口。
“砰！”
周锐闷哼一声，连退两步，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他低头看去，胸口的作战服上，一个清晰的泥水肘印赫然在目。
雨水哗哗地浇在两人身上。
周锐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他抬手，用力抹去糊住眼睛的雨水和泥浆，露出那双此刻燃烧着复杂情绪的眼睛。没有愤怒，没有挫败，反而有一种发现璞玉般的、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
他死死盯着同样在雨中微微喘息，但眼神依旧沉静如渊的林陌，咧开嘴，露出被雨水冲刷得洁白的牙齿，声音带着喘息，却洪亮地穿透雨幕：
“小子，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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