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山城大剧院。
这里是战时陪都最顶级的文艺殿堂，今天却戒备森严得不像话。剧院外三个街区被清场，荷枪实弹的军警密布，看谁的眼神都像在看贼。
所有入口都是双重安检，送瓶水进去都得拧开验。空气里那股肃杀的气氛，让扛着相机想抢新闻的记者们，也只敢缩在百米外张望。
但这片苍蝇都飞不进的禁区，总有例外。
一辆挂军部特别通行证的黑轿车，就在军警们的注目下，畅通无阻的停到大剧院正门口。
车门开了，下来个穿笔挺文职制服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王启年。
他没急着进去，而是从后座亲手捧下来一个大红绸缎包好的礼盒，还系着个蝴蝶结。
礼盒分量不轻，包得也精美。
门口卫兵队长看见他，立刻上前敬礼：“王秘书！”
王启年矜持的点点头，脸上是那种高层秘书恰到好处的傲气，他从怀里掏出盖了郑介民私印的最高级别通行证，淡淡的说道：“郑长官的贺礼，我亲自送进去。”
卫兵队长瞟了眼红印章，又看了看王启年那张熟脸，哪敢怀疑，赶紧侧身让路。
“王秘书，请！”
王启年捧着沉甸甸的贺礼，步子很稳，在一众卫兵敬畏的目光里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剧院。
他背挺得笔直，脚步从容，脸上甚至挂着点参加盛典的微笑。
只有他自己清楚，白手套里的手心早就湿透了。礼盒的重量不像几公斤金属，倒像是把整座山城压在了他身上。每一步都像踩着刀尖。
可一想到田宫将军的许诺跟即将到来的神风伟业，那份恐惧就变成了某种病态的狂热。
今天，他就是人间的死神。
手里的这个礼物，就是给戴笠跟那个活阎王的......最终审判！！
剧院后台人来人往一片忙乱。王启年凭着特殊身份，轻车熟路的穿过人群，避开喧闹，没去贵宾休息室，而是拐进通往设备区的窄走廊。
走廊尽头是扇不起眼的铁门，挂着牌子，写着总配电室闲人免进。
他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就拿配好的钥匙开了锁，闪身进去。
“咔哒”，铁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配电室里一股机油跟臭氧混杂的气味，巨大的变压器发出沉闷的嗡鸣，像巨兽的呼吸。
王启年熟练的避开地上乱七八糟的监控线，走到最里面的主配电箱前。这里是剧院的电力心脏，也是监控的唯一死角。
他不再犹豫，把礼盒放地上，三两下撕开红绸缎。
里面是个闪着金属冷光的德制军用炸弹。
炸弹结构很精密，银色外壳上排着复杂的引信还有线路，中间是个无声的液晶计时器。这就是德意志工业那种让人赞叹又害怕的水平。
他吸了口气，戴上绝缘手套，小心的从炸弹侧面拉出两条红蓝胶皮的主起爆线。
他动作很稳，没有一丝颤抖，不像个文职秘书，倒像个干了几十年爆破的老工兵。这是帝国顶尖专家对他半个月残酷特训的成果。
他拧开主配电箱外壳，里面是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电缆。他没碰那些复杂的线，直接找到了连着整个剧院舞台灯光音响的总供电线。
他用特制剥线钳，精准的剥开电缆绝缘层，露出闪着危险电弧的铜芯。
然后他拿起炸弹的红线，一点一点的，朝那截裸露的铜芯凑过去。
只要接上再按下计时器，这个致命的礼物就会被激活。
两根线眼看就要碰上...
“吱呀...”
沉重的铁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一条缝。
一个年轻卫兵探进脑袋，看见王启年愣了下，随即讨好的问：“王秘书，您在这儿啊？要帮忙吗？”
这声音像锤子狠狠砸在王启年心上！
他身体瞬间僵住，后背的冷汗“唰”就冒了出来，他都能听见自己心脏吓得狂跳的声音。
但他毕竟是顶级间谍。
不到半秒的惊骇后，他强压下情绪，猛的直起身用身体挡住配电箱，顺手拿起旁边的剧院线路图，装作一直在看。
他的动作极快。
卫兵看清他时，王启年已经转过身，恢复了那副官僚派头，皱着眉不高兴的呵斥：“谁让你进来的？没看见牌子？我奉郑长官的命令检查安保线路，这里的事也是你能问的？”
卫兵被这通官腔训得一懵，连忙点头哈腰的道歉：“是是是，我该死，我这就走，您忙您忙！”
说完赶紧退出去，还贴心的关好了门。
听着门外脚步声远去，王启年紧绷的身体才软下来。他靠着冰冷的配电箱大口喘气，感觉自己刚从水里捞出来。
刚才，就差那么一步。
过了半分钟，他才缓过神，眼里闪过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疯狂的决绝。
他不再迟疑，迅速转身，把红线死死缠在主供电线的铜芯上，再用黑绝缘胶带一圈圈固定好。
最后，他按下炸弹上那个不起眼的启动钮。
液晶计时器上，红色的数字开始无声倒数：30:00，29:59，29:58......
搞定。
王启年擦了擦汗，把所有工具跟包装碎屑收进公文包，准备按计划从一个偏僻的员工通道溜走。
他并不知道。
与配电室一墙之隔，一个伪装成杂物间的漆黑隔断里，一双眼睛正透过伪装成通风口的单向窥镜，把他刚才开箱接线还有启动炸弹的全过程，包括他跟卫兵的对话，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观察者面前放着部军用有线电话的送话器。
他嘴唇几乎贴着话筒，用毫无感情的低沉语调，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实时传出去。
百米外，另一栋楼的顶层临时指挥中心。
苏月璃戴着大耳机静静的听着。
她的手指在面前的剧院结构图上，跟着电话里的报告同步移动。
“目标打开礼盒，德制炸弹。”
“开始接主供电线...”
“意外，一个卫兵进入。目标用线路图挡住炸弹，正在周旋。”
“卫兵离开。”
“...连接完成。计时器启动，倒计时三十分钟。”
耳机里传来最后一句报告，苏月理缓缓摘下耳机。
她看着图纸上被红笔圈出的总配电室位置，嘴角勾起一点冷酷的弧度，像在看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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