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焦骨密码
“警告！核心处理器生物单元崩溃！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120秒…”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墓穴里吹出的阴风，带着死亡的确凿，幽幽地从地板深处那个熔穿的小孔中渗透出来，瞬间冻结了狭小铅合金密室里的空气。120秒。两分钟。死神提着镰刀，已经在门外踱步。
轰隆！
又是一阵沉闷的巨响和剧烈的震动从下方传来，比上一次更加狂暴！整个密室如同被巨人攥在手中狠狠摇晃！天花板簌簌落下更多的灰尘和碎屑，墙壁上幽蓝的应急灯疯狂地明灭闪烁，光线扭曲跳动，将人影拉扯成张牙舞爪的鬼魅。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血腥味、臭氧味以及新加入的、来自孔洞深处的、混合着福尔马林与组织液腐败的刺鼻腥甜，浓郁得令人窒息。
林见远被震得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铅合金墙壁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挣扎着稳住身形，目光第一时间投向陈欣。她依旧昏迷着，脸色惨白如纸，刚才强行连接眼球意识带来的剧烈痛苦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元气，身体软软地瘫在那里，只有胸口的微弱起伏证明她还活着。而几步之外，血泊中的陈克非，那本就微弱的呼吸，在剧烈的震动中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120秒！走！必须走！”张川的低吼在震荡中显得异常清晰，他一把抄起地上再次昏迷的陈欣，动作迅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林见远！带上陈克非！走！”
走？往哪走？！唯一的出口通道在下方，而下方正是即将爆炸的源头！林见远的目光扫过剧烈震动的墙壁、闪烁的灯光、地上碎裂的扫描仪残骸，最后落在血泊中的陈克非身上。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心脏。陈克非伤得太重了，别说背着他逃，就是拖动他，都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而且，陈欣呢？她刚刚拼死换来的线索——“深火零七”，第三档案室，铁柜，爸爸生日倒转…难道就要随着这声爆炸灰飞烟灭？
不！不能就这么结束！不能让他们用命换来的线索葬送在这里！林见远的目光如同困兽般扫视着这方寸之地，大脑在死亡的倒计时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扫描仪毁了，原始图腾金属片还在张川口袋里…物理摧毁核心处理器无异于自杀…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可以利用？！
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墙角！
那个之前被张川制服、捆成粽子、后来又诡异暴毙的周永坤替身的尸体！此刻，在剧烈的震动中，尸体被震得翻了个身，面朝下趴着，露出后背焦黑的衣服。而在那焦黑的布料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幽蓝闪烁的灯光下，反射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独特的…暗金色光泽？
不是金属！不是布料烧焦的碳痕！那光泽…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深海的沉淀感，在混乱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张工！等等！”林见远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急迫，他指着替身的尸体，“他背上！有东西！”
张川正艰难地抱着陈欣向相对坚固的墙角移动，闻言猛地回头，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林见远所指的方向。他也看到了那抹在焦黑中挣扎浮现的暗金！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将陈欣小心地安置在墙角，一个箭步冲到替身尸体旁，粗暴地撕开对方后背早已焦脆的衣物！
嗤啦！
布料碎裂，露出底下同样被烧得焦黑一片、皮开肉绽的皮肤。然而，就在这片狼藉的焦痕中心，一个清晰的、用某种特殊材料烙印上去的图案，顽强地保留了下来！
那是一只三足鸟！
但绝非核心处理器上那扭曲狰狞的变异图腾，也非原始金属片上那充满生命力的古老圣徽！
这只烙印在替身背上的三足鸟，线条僵硬、呆板，充满了流水线工业制品的廉价感。鸟身更像一个抽象的几何符号，三只脚如同三根僵直的支架，最诡异的是鸟的眼睛部位——那里没有瞳孔，只有两个并排的、闪烁着微弱暗金色泽的…条形码！
“条形码图腾！”林见远瞬间认了出来，这正是第二卷中追查黑市交易链时发现的三足鸟现代变种——融入条形码元素的“商品”标识！周永坤竟然把它烙在了替身的身上？！这仅仅是身份标识，还是…另有所指？！
张川的指尖迅速拂过那冰冷的条形码烙印，感受着那独特的、略带磨砂的触感。“暗金色…扫描仪毁了，但材质…这光泽…”他猛地抬头，看向墙壁上那些在震动中不断剥落的焦黑痕迹——那是之前陈克非用警棍敲击铜鼎引发次声波时震落的，混合着建筑本身的涂料和之前爆炸产生的烟尘。
“焦骨…密码…”张川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一个近乎荒诞却又在绝境中闪耀着唯一希望的念头瞬间成型！他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周永坤用条形码作为图腾变种，核心是信息编码！他喜欢把关键信息藏在最不起眼、最‘死亡’的地方！骨灰盒芯片如此！现在…这替身的焦骨后背上的条形码烙印，会不会就是…”
他猛地指向地上那具尸体：“林见远！帮我！把他翻过来！脸朝上！”
林见远虽然不明所以，但此刻对张川的判断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他强忍着恶心和眩晕，扑过去和张川一起，用力将那具沉重僵硬的尸体翻转过来。尸体正面同样一片焦黑狼藉，但胸口位置相对完好。
“焦骨…密码…”张川死死盯着尸体胸前的皮肤，手指在上面快速按压、摸索，仿佛在感受着皮下的骨骼轮廓。“扫描仪没了！但骨裂！能量冲击下的骨裂形态！尤其是肋骨！尤其是…靠近心脏的！那是能量传递最直接、信息残留可能最‘新鲜’的区域！”他猛地抬头，眼神灼灼地看向林见远，“你的眼睛！林见远！你的观察力！现在只能靠你了！找！找肋骨上的裂痕！尤其是…形态特殊的！组合起来！看能不能构成…条形码的变体！或者…数字！任何有规律的裂痕！”
靠肉眼在焦黑狼藉的尸体上寻找骨裂形态，并解读出密码？！这听起来简直像是天方夜谭！但120秒的倒计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林见远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妈的…干了！”林见远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里是破釜沉舟的凶狠。他扑到尸体旁，几乎将脸贴了上去，幽蓝闪烁的光线下，他强迫自己忽略那刺鼻的焦臭和皮肉翻卷的恐怖景象，全神贯注地搜索着尸体胸骨和肋骨区域的每一寸细节！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冰冷的电子倒计时如同丧钟在脑海中回荡：
`[自毁倒计时： 98秒... 97秒...]`
汗水混合着灰尘流进林见远的眼睛，带来火辣辣的刺痛，他不敢眨眼。焦黑的皮肤、碳化的组织、断裂的骨茬…一片混乱的死亡景象。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混乱中艰难地搜寻着任何可能的规律。
一根…两根…胸骨似乎碎裂严重，形态难以辨认…左侧第三肋骨…中段有一道斜向的、较深的裂痕…右侧第四肋骨…靠近脊柱的地方似乎有两条平行的短裂痕？…
没有规律！完全看不出条形码或者数字的形态！绝望再次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自毁倒计时： 85秒... 84秒...]`
“形态…特殊…能量冲击…”张川在一旁焦急地低吼，他一边警惕地观察着震动的加剧和天花板的状况，一边死死盯着林见远的动作，“想想之前！骨灰称重多出的17克！想想直播猝死的17帧延迟！周永坤对这个数字的执念！找…找和‘17’相关的裂痕组合！或者…裂痕本身的长度、角度！”
17！林见远如同被点醒！他猛地将目光聚焦在右侧第四肋骨那两条平行的短裂痕上！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尽管戴着战术手套，那触感依旧令人毛骨悚然），小心翼翼地丈量着那两条裂痕的长度和间距。
一条…约1.7厘米？另一条…也是大约1.7厘米？两条裂痕的间距…似乎也是1.7厘米左右？一个近乎完美的等边三角形？！
17！又是17！
希望的火苗瞬间点燃！林见远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立刻将目光投向旁边的肋骨。左侧第五肋骨，靠近胸骨柄连接处，有一道更长的、略带弧度的裂痕！长度…他目测着，心跳如鼓…接近…17厘米？！虽然不够精确，但在这个死亡倒计时的绝境下，这已经是最大的可能！
`[自毁倒计时： 72秒... 71秒...]`
“这里！还有这里！”林见远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变调，他指着那两条平行短裂痕和那道长裂痕，“长度…间距…都接近17！可能是…条形码的‘条’和‘空’！或者是…数字‘1’和‘7’的某种变形组合！”
“不够！还差关键信息！”张川吼道，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尸体焦黑的胸膛，“条形码需要起始符、终止符！数字需要校验位！核心！找最核心位置的裂痕！靠近心脏！或者…脊柱！”
靠近心脏！林见远的目光立刻投向胸骨正下方、心脏上方的位置。那里的焦黑最为严重，皮肉几乎碳化，一片模糊。他强忍着视觉和心理的双重不适，几乎将眼睛贴了上去，手指颤抖着拂开一些松动的碳化物。
就在心脏投影区的正上方，胸骨体下端！在厚厚的焦痂和碳化组织覆盖下，隐约可见几道极其细微、却异常笔直的裂痕！它们并非断裂，更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瞬间冲击、在骨头上刻下的…印痕？或者…是高温能量瞬间穿透时留下的…灼刻线？！
这些刻痕非常短，非常浅，隐藏在焦黑的污秽之下，若非林见远几乎贴着脸观察，根本不可能发现！它们一共有…七道？不！仔细看，是六道短刻痕，排列成两列，每列三道，如同一个微缩的网格！而在网格的右下角，还有一道极其微小的、斜向的刻痕，像一个指向标！
“六道短痕！两列三排！右下斜线！”林见远几乎是吼出来的，大脑在高压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进行着图形联想和密码转换，“像不像…条形码的起始\/终止区的特定符号？！或者…二进制转换的定位点？！右下斜线…指向…指向脊柱？！”
“脊柱！t3！第三胸椎！”张川瞬间接口，他的大脑如同高速计算机，结合着人体解剖学和密码学知识，“第三胸椎附近！找！裂痕！形态特殊的！快！”
`[自毁倒计时： 58秒... 57秒...]`
林见远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精神压力和倒计时的催逼让他近乎崩溃。他猛地将尸体侧翻，露出后背脊柱区域。第三胸椎的位置…焦黑一片，皮肤和肌肉在之前的冲击和灼烧下破损严重，脊椎棘突隐约可见。
在哪里？！特殊裂痕在哪里？！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模糊的血肉和骨突间疯狂扫视！没有！没有明显的特殊裂痕！难道错了？！
就在绝望即将吞噬他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第三胸椎左侧横突（向侧面延伸的骨性凸起）的根部！那里…似乎不是裂痕，而是…在焦黑的骨头上，有一个极其微小的、被高温熔融后又凝固形成的…孔洞？！
一个直径可能只有一毫米左右的、边缘极其光滑圆润的…熔融孔？！
“孔！一个小孔！在第三胸椎左侧横突根部！”林见远嘶声喊道，声音都变了调。
“孔？！”张川眼神一凛，瞬间明悟！“二进制！0！或者…条形码的空缺位！位置！第三胸椎！t3！数字3！孔代表0？还是1？！结合前面的网格和斜线指向…还有之前的17刻度…”
他大脑疯狂运转，如同精密的密码破译机：
六道短刻痕（网格）：可能代表二进制转换起始符，或者特定编码标识。
右下斜线指向t3：明确位置。
t3位置小孔：代表“0”。
右侧第四肋骨平行双短痕（间距、长度≈17）：可能代表数字“1”和“7”的编码，或者条形码的“条”。
左侧第五肋骨长弧痕（≈17cm）：可能代表另一个“7”或条形码的“空”。
“17…17…0…位置t3…”张川眼神锐利如刀，猛地定格，“坐标！极有可能是坐标！t3代表第三胸椎，但在此处可能指代空间坐标的第三维度！或者…是某个序列号！深火档案的编号是‘深火零七’！零七！07！前面的17…可能是经度或纬度的简化编码？或者…是保险柜的区号和列号？！”
他猛地看向林见远：“林见远！深火零七！第三档案室！铁柜！密码是陈欣父亲生日倒转！但坐标呢？！坐标很可能就是这焦骨密码！17…17…0…t3！尝试组合！1703！或者…3170！或者…t317！快！没时间了！”
`[自毁倒计时： 41秒... 40秒...]`
坐标！1703？3170？t317？哪个才是通往“深火零七”档案的最终钥匙？！林见远的大脑一片混乱，每一个数字组合都像是一道通往不同深渊的门。他下意识地看向墙角昏迷的陈欣，又看向血泊中几乎没了声息的陈克非。陈欣昏迷前那声凄厉的“他看见了——！！”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
他看见了…谁看见了？那只眼球？还是…周永坤？！
“t3…位置…第三维度…”林见远喃喃自语，目光扫过这铅合金的囚笼，“这里…这间密室…会不会就是…第三档案室？或者…是它的入口？！”一个大胆到疯狂的想法如同闪电劈开迷雾！“最下面…鸟的眼睛里…档案锁在最下面…我们现在…就在最下面！那个铁柜…会不会…就在这里？！”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再次疯狂扫视这狭小的空间！墙壁、地板、天花板…除了那个熔穿的小孔，没有任何像柜子的东西！
`[自毁倒计时： 33秒... 32秒...]`
“眼睛…鸟的眼睛…”张川也猛地醒悟，他指向那个还在缓慢渗出暗红色粘液的小孔！“那个孔！我们熔穿的孔！它通向‘鸟的眼睛’！那个铁柜…会不会就在…就在处理器核心的后面？！或者…那个核心处理器本身，就是铁柜的一部分？！‘锁在鸟的眼睛里’…物理意义上的锁眼？！”
物理锁眼？！那个熔穿的小孔？！
林见远和张川的目光瞬间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绝境中迸发的、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
“密码！输入密码！”张川嘶吼，“不管哪个组合！对着那个孔！喊出来！或者…把信息传递进去！原始图腾金属片！用那个！”
张川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染血的、承载着原始三足鸟图腾微粒的金属片！林见远一把抓过，金属片冰冷刺骨，残留的陈欣血迹早已干涸发黑。他扑到那个熔穿的小孔旁，孔洞边缘依旧滚烫，暗红色的粘液滴滴答答。
`[自毁倒计时： 25秒... 24秒...]`
输入哪个密码？！1703？3170？t317？！陈欣父亲生日倒转又是什么？！信息根本不全！
“17…17…0…t3…深火零七…”林见远的大脑在超负荷运转，死亡的阴影几乎扼住他的喉咙。他猛地想起陈欣最后指向这里的颤抖手指，想起她昏迷前喊出的“爸爸生日倒转”…生日…倒转…
一个电光火石的念头闪过！他记得！他记得在调查陈欣背景时，无意中看到过她父亲陈建国老刑警的档案！生日是…十月十七日！1017！
倒转！？！不对！数字位数不对！日期倒转应该是…7101？！
7101！加上前面的焦骨密码元素17、17、0、t3？怎么组合？！
“7101！试试7101！”林见远对着孔洞嘶声喊道，同时将手中的原始图腾金属片，狠狠按在了滚烫的孔洞边缘！试图让那本源的能量接触！
毫无反应！只有粘液被挤压发出的噗嗤声和下方传来的、更加狂暴的震动和能量躁动！倒计时无情地跳动！
`[自毁倒计时： 18秒... 17秒...]`
17秒！又是17！
林见远的心跳几乎与倒计时同步！他死死盯着孔洞，目光仿佛要穿透铅层，看到深处那个即将毁灭的核心！17…焦骨密码的核心刻度…陈欣父亲生日的日期…深火档案的编号零七（07）…还有那个代表“空”或“0”的熔融孔…
一个近乎本能的、将所有线索粗暴串联的终极组合，如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浮现在林见远濒临崩溃的脑海！
“！”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个死亡之孔，嘶吼出这串融合了所有绝望与希望的数字！同时，将承载着原始图腾力量的金属片，更加用力地、不顾滚烫地，死死按在了孔洞之上！
轰——！！！
就在数字吼出的瞬间！就在金属片接触孔洞边缘的刹那！
一股无法形容的、并非爆炸的、却带着强烈空间扭曲感的巨大吸力，猛地从那个小小的孔洞中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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