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之内，油灯如豆。
洛惊鸿指尖灵力微吐，小心翼翼地为石硬处理着肩头被飞剑洞穿的伤口。灵力过处，那残留的驳杂剑气被缓缓逼出，带来阵阵刺痛。石硬紧咬牙关，额角渗出细密冷汗，却一声不吭。
“那三人我已略施惩戒，罚入寒潭面壁思过。”洛惊鸿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青霖宗内部亦非铁板一块，见我久未归来，又见你时常猎获妖兽，便生了歹心。此事是我疏忽。”
石硬摇摇头，声音沙哑：“与你无关。弱肉强食，本就如此。”他早已习惯这世道的残酷。
洛惊鸿默然，取出几枚散发着清冽药香的丹药递给他：“内服外敷，可加速愈合。你…那污损飞剑之力，究竟…”
她话未说完，异变陡生！
石硬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得自古矿深处的黑色玉佩（老怪物栖身之所），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浓郁如墨的乌光！
一股庞大、古老、却又极度虚弱残破的神魂波动，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骤然苏醒！
“呃啊——！”石硬猛地抱住头颅，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他只觉识海如同被一柄巨锤狠狠砸中，无数纷乱破碎的记忆碎片与狂暴的魂力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
洛惊鸿脸色骤变，霍然起身，青璇剑瞬间出鞘半寸，警惕地盯住那枚散发不祥乌光的玉佩！
然而，那恐怖的魂力波动来得快，去得也快。乌光迅速内敛，最终稳定下来，化作一层淡淡的黑雾笼罩玉佩。一个极其虚弱、却带着难以形容的沧桑与威严的老者声音，断断续续地在石硬识海中响起：
“混…混账小子…差点…差点就真被你害得魂飞魄散了…”
是老怪物！他竟然在此刻苏醒了！
石硬强忍着头颅欲裂的剧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你…你没死？”
“死？老夫…岂是那么容易彻底湮灭的…”老怪物的声音气若游丝，却依旧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不过是…寂灭道胎反噬之力太过霸道，将老夫最后一点残魂也震得陷入沉寂…方才…方才那女娃儿以精纯灵力为你疗伤，加之你小子的寂灭血能似乎…有了些微妙变化，阴阳相激，才侥幸将老夫从寂灭边缘拉回一丝…”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凝重无比：“小子…你…你竟然真的散功了？！寂灭道胎…崩了？！”
石硬心神剧震！老怪物竟一眼看穿了他的状态！“是…《归墟引》的反噬…”
“《归墟引》？！你竟敢动用那等禁术？！”老怪物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与后怕，“不对…你不仅散了功，道胎崩毁，竟还能活下来…甚至…寂灭之意融于凡血，以血炼妖，重固根基？！这…这难道是…”
老怪物的声音猛地停顿，仿佛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与沉思之中。
数息之后，他再次开口，声音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与狂热：“天意！真是天意！小子！你可知你误打误撞，走上了何等道路？！”
石硬与一旁的洛惊鸿（她虽听不到老怪物声音，却能感知到石硬与玉佩的异常，以及那股令人心悸的残魂波动）皆是一怔。
“古老相传，寂灭大道，共有九阶！每三阶为一重天堑！”老怪物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寻常修士，凝聚寂灭道胎，炼就寂灭金丹，化生寂灭元婴…直至法身合一，触摸法则…此乃前八阶之路！老夫生前…便是止步于第八阶门槛之前，功亏一篑，仅余残魂！”
石硬心中巨震！寂灭九阶？！老怪物的全盛时期，竟是接近第八阶的恐怖存在？！
“而那传说中的…第九阶！”老怪物的声音变得无比肃穆，甚至带着一丝敬畏，“号称‘寂灭源点’，万物归墟之始！古往今来，无人能达！并非因其艰难，而是…路错了！”
“路错了？”石硬下意识重复。
“没错！路错了！”老怪物激动道，“据最古老的零星记载，欲达真正的第九阶，必须在寂灭道胎初成、触及本源最深的那一刻…主动散功！自毁道胎！将一身寂灭修为尽数化入凡胎肉身，重归‘源初之寂’！于绝对的‘无’与‘凡’中，以最纯粹的寂灭意志为引，重燃道火，以自身为烘炉，以万寂为资粮，重塑真正的…‘本源道胎’！”
“唯有经过此‘寂灭重生’之劫，方能打破桎梏，窥见寂灭真正的源头，拥有踏入第九阶的资格！否则，纵是修炼到第八阶巅峰，亦终是寂灭之仆，而非寂灭之主！”
石硬彻底呆住，识海中如同惊雷炸响！洛惊鸿虽不明具体，但感受到石硬剧烈波动的气息和那玉佩散发出的浩瀚古老的意韵，亦是面露惊容。
主动散功？自毁道胎？重归凡寂？于死境中重生？
这…这竟是通往至高寂灭的正确途径？！他所承受的一切痛苦与绝望，并非道途断绝，反而是…误打误撞，踏上了真正通往巅峰的荆棘之路？！
“你因禁术反噬，被动散功，道胎崩毁，本是十死无生之局…”老怪物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庆幸与后怕，“但你意志坚韧，竟硬生生扛住了反噬，保住了性命，更机缘巧合下，以寂灭血能炼妖，误打误撞地开始了‘重固根基’的过程！这…这简直是奇迹！”
“小子！”老怪物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与认真，“拜师！立刻拜师！老夫虽仅余残魂，但毕生所学，对寂灭前八阶的感悟、功法、秘术、乃至诸多上古辛秘，尽可传你！助你真正走通这‘寂灭重生’之路，踏上那传说中的第九阶！”
石硬心脏狂跳，血液奔涌。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的认知。绝望的深渊之下，竟是通往至高殿堂的阶梯！
他没有丝毫犹豫，强忍伤势，挣扎着起身，面向那黑色玉佩，缓缓躬身，行了一个简陋却无比郑重的拜师礼。
“弟子石硬，拜见师尊！”
“好！好！好！”老怪物连道三声好，虚弱的魂力中透出无比的欣慰与激动，“老夫‘寂渊’，今日便收你为衣钵传人！”
他顿了顿，对一旁的洛惊鸿道：“女娃儿，此事关乎重大，乃寂灭一脉最高之秘，还请你…”
洛惊鸿何等聪慧，立刻起身，肃然道：“前辈放心，惊鸿今日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石兄于我有恩，我绝不会泄露半分。”她深深看了石硬一眼，转身退出石屋，并细心地将房门带上。
屋内，只剩下石硬与寂渊老祖（老怪物）。
“时间紧迫，老夫残魂之力维持不了多久。”寂渊老祖语气急促起来，“首先，传你《寂源经》总纲与前三重功法！此乃直指寂灭本源的无上法门，比你那残缺的《镇狱书》高明无数倍！你需以如今凡胎之身，以此为基，重走修行路！”
一段浩瀚复杂、直指大道本源的功法信息涌入石硬识海，虽只是前三重，却已玄奥无比，远超他过往所学！
“其次，传你‘寂灭三式’基础战技！配合你寂灭血能，足以让你在筑基期前拥有自保之力！”
“寂灭指！”——凝寂灭之力于指尖，点破万法，湮灭生机。
“寂灭步！”——步踏寂灭轨迹，身形鬼魅，避实击虚。
“寂灭掌！”——掌含归墟之意，中者气血枯败，魂念凋零。
简单的三式，却蕴含着寂灭大道的至理，威力无穷！
“好好感悟！以战养战，以杀止杀！寂灭之道，本就是向死而生！”寂渊老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老夫需再次沉眠…待你重入筑基，寂灭血能小成，或可再次唤醒老夫…”
声音渐杳，玉佩乌光彻底收敛，恢复平静。
石硬立于屋中，脑海中回荡着《寂源经》的玄奥经文与“寂灭三式”的凌厉意韵，感受着体内那微薄却无比纯粹的寂灭血能。
前路，豁然开朗。
虽依旧遍布荆棘，但方向已明。
他握紧双拳，眼中燃烧起冰冷而炽烈的火焰。
重修道途，自此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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