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劈落,照亮了前方一座形如骷髅的黑色山崖。山崖下方,一个血红色的洞口如同张开的巨口,等待着吞噬一切闯入者。
妖皇坑,仅仅是入口散发的阴煞死气,就让人如同置身冰窟,连狂暴的雨水在靠近洞口附近时都诡异地冻结成黑色的冰粒簌簌落下。
石磊背着两人,脚步沉重地停在那如同巨大墓穴入口的血色洞窟前。他那覆盖着石纹的肌肤本能地绷紧,一股源自大地深处的厚重力量在体内奔流,抵御着那股试图冻结骨髓的阴寒。
“哥…”柱子声音发紧,下意识靠近石磊,“这鬼地方…连石头都冒寒气!”他搓着手臂试图驱散寒意。
“柱子哥,别怕,”石磊憨厚的脸上满是凝重,声音沉稳如磐石,“俺…顶得住这股寒气!”他双脚踏在冰冷的黑冰上,脚下灰白的石纹微微亮起,一股暖流扩散开来,勉强驱散了周围一小片区域的刺骨阴冷。
李三笑挣扎着从石磊背上下来,右肩的红莲烙印在靠近坑口的瞬间灼痛加剧,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扯。他踉跄一步,将背上昏迷的墨离小心放下,靠在一块稍微干燥的岩石上。紫色的光绸包裹着她单薄的身躯,在洞口弥漫的惨绿磷火映照下,更显得脆弱易碎。
“入口有结界…很强的封印。”李三笑忍着烙印灼痛,布满血丝的左眼死死盯着洞口翻涌的血色雾气。那雾气仿佛有生命般蠕动,隐隐构成古老的妖文禁制。
柱子急得抓耳挠腮:“那咋整?硬闯?”
“等等。”李三笑扶着冰冷的岩壁,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洞口左侧不远处,一片嶙峋怪石后,竟透出几缕微弱摇曳的、不同于磷火的昏黄光亮,隐约还有极其细微、如同鬼语的吆喝声传来。
“有人气…不对,是鬼气?”柱子也察觉到了异常,握紧了腰间的匕首。
“石磊,你守着殿下。”李三笑将怀中冰魄妖核贴着胸口放好,那幽蓝的光芒似乎能稍稍安抚烙印的躁动,“柱子,跟我过去看看。”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滑腻的黑冰,绕过几块如同扭曲鬼影的巨石。眼前的景象让柱子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岩石遮蔽下,竟是一小片被无形力量隔绝开的空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临时的“鬼市”!几盏用苍白头骨盛着幽蓝色油脂点燃的灯笼挂在石笋上,散发着惨淡的光晕。几个身形模糊、气息阴冷的影子在昏暗中飘动着。地上铺着几张破败的兽皮,零星摆着几样东西:几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色矿石,几株叶片如同扭曲人手的黑色植物,还有……堆积如小山般的、惨白色的纸钱!
那些纸钱质地粗糙,边缘参差不齐,每一张都隐隐透着一股浓郁的阴气,绝非阳间之物。
一个身形佝偻干瘦、裹在破旧黑袍里的黑影蹲在纸钱小山旁,兜帽下只有两点幽幽的绿火在跳动。它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发出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生魂…血肉鲜美…要买路钱?还是…买命纸?”
李三笑胸腔中的冰魄妖核微微一动,一股冰凉的气息流入四肢百骸,短暂压下了烙印的灼痛,也让他混乱的思绪陡然清晰。他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惨白冥纸,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
他猛地一步上前,布满血丝的左眼死死盯住那兜帽下的两点绿火,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些纸!所有的!我都要!”
柱子惊得差点跳起来:“哥?!你要这么多死人用的玩意儿干啥?!”他瞥了一眼那堆纸钱,阴气森森,看着就晦气。
那黑袍下的鬼影似乎也愣住了,绿火跳跃的频率快了几分:“所有?”它伸出枯骨般、只剩下薄薄一层黑皮包裹的手指,指向那堆成小山的冥纸,“万亿…冥纸…生魂,你买得起?”
李三笑不再废话。他一把扯下腰间一个被血水和泥浆浸透、毫不起眼的灰色兽皮袋子——这是在万妖塔崩塌混乱中,他从某个死妖身上顺手扒来的。袋口一抖,哗啦哗啦!七八块棱角分明、大小不一、散发着精纯魂力波动的各色妖核滚落在冰冷的黑色地面上!其中一枚赤红色的妖核如同跳动的心脏,散发着炽热狂暴的气息;一枚幽蓝色的则带着深海般的寒意。这些都是蕴含混乱但强大力量的妖物本源!
这些妖核出现的瞬间,鬼市中那几个飘荡的鬼影骤然凝实了几分,贪婪的气息毫不掩饰地弥漫开来。连蹲着的黑袍鬼影,兜帽下的两点绿火也猛地炽盛!
“够不够?”李三笑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
黑袍鬼影伸出枯爪,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枚赤红妖核,感受着其中狂暴的魂力,发出满足的嗬嗬怪笑:“够了…够了…生魂…痛快!”它枯爪一挥,那堆积如山的惨白冥纸连同铺在下面的几张破烂兽皮呼啦一下卷起,瞬间缩小,化作一个巴掌大小的惨白骨盒,飘到李三笑面前。“骨盒…可纳万亿魂钱…谢客官惠顾…”
柱子慌忙接住那个散发着浓重阴气的骨盒,入手冰寒刺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哥,这…这到底…” 李三笑没理他,一把夺过骨盒,转身就走。
回到洞口,石磊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堵墙,忠实地守护着墨离。墨离不知何时已醒转过来,正倚着岩石,冰紫色的眼眸冷冷地看着李三笑和他手中的骨盒,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李三笑看也没看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黑冰地面上。骨盒打开,里面是压缩到极致的无量冥纸。他沾满泥污血痂、指甲翻卷破裂的左手,颤抖着伸进去,掏出了一大叠惨白粗糙的纸钱。
没有墨,没有笔。
他猛地咬破了自己右手的食指!
鲜血混杂着泥污涌出。
他颤抖着,用那根流血的手指,在第一张惨白的冥纸上,极其缓慢、却又无比用力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三个血红的字:
【苏小蛮】
鲜血在惨白的纸上洇开,如同雪地里绽放的红梅,触目惊心。
柱子瞬间明白了,巨大的酸楚堵住了他的喉咙:“哥…”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红着眼眶,默默地在李三笑身边蹲下。
石磊也跟着蹲下,覆盖着石纹的大手笨拙地拿起一张冥纸,看着李三笑的动作,似乎也想学着写,却又不知如何落指,眼神里满是困惑和担忧。
李三笑恍若未闻。他写了一张,又抽出一张,继续写。右手食指的伤口在粗糙的纸面上反复摩擦,鲜血混着纸张的纤维,每一次划动都带来钻心的疼。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只是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在惨白的纸钱上,重复书写着那个刻入灵魂的名字。
【苏小蛮】 【苏小蛮】 【苏小蛮】 ……
每一个血字,都像是在心尖上剜了一刀。额头的冷汗混着雨水滑落,滴在血红的字迹上,漾开一片片刺目的红晕。右肩的红莲烙印在死气刺激下灼痛钻心,他却死死咬着牙,任由那份痛楚融入书写带来的巨大悲恸之中。
山洞内只剩下血液摩擦纸张的“沙沙”声,以及洞外呼啸的风雨和隐隐的鬼语。
不知过了多久。 一声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讥讽的嗤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重。
墨离不知何时挣扎着坐直了身体。紫色的光绸裹着她的虚弱,她斜倚着冰冷的石壁,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那双冰紫色的眼眸如同淬了毒的寒冰钉子,死死钉在李三笑沾满血污、麻木书写的手上,和他面前地上那几张写着血字的冥纸上。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冰冷的弧度,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如同冰锥扎入骨髓: “呵…” “…写的…挺快…” “…万亿冥纸…” “…想烧…三百年?”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碎冰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李三笑早已鲜血淋漓的心上!
李三笑握着染血冥纸的左手猛地一紧!惨白的纸张在他指下瞬间扭曲! 布满血丝的左眼猛地抬起,凶狠如受伤孤狼的目光如同一柄烧红的刀子,狠狠刺向那个倚在石壁上、气息奄奄却依旧毒舌刻薄的女人!
积压的悲恸、烙印的灼痛、被当成肉票的屈辱、对前路的迷茫、还有被一次次戳中伤口的巨大愤怒……所有情绪如同滚烫的岩浆,在这一刻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他沾血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惨白,微微颤抖。他看着墨离那双冰冷讥诮的紫瞳,嘴角猛地咧开一个极其难看的、混合着悲愤与狂傲的弧度,嘶哑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带着破釜沉舟般的疯狂,狠狠砸向墨离,也砸向这片阴森恐怖的死地: “三百年?” “烧他妈三千年!三万年!” “老子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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