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说啥?!”柱子压根没听清他蚊子哼哼似的呓语,他正用宽阔的后背死死抵住洞口那块摇摇欲坠的巨石。外面是山崩地裂的末日景象,狂暴的能量乱流裹挟着碎石和空间碎片,如同怒涛般狠狠冲刷着洞口,每一次撞击都让柱子魁梧的身躯剧烈震颤,口中溢出新的血沫。他嘶吼着,声音在狭小的通道里嗡嗡回荡:“别发愣!快!扶着石壁往里挪!这洞快撑不住了!婆婆!丫丫!贴着墙根走!”
老太婆抱着沉睡的婴儿,枯瘦的手紧紧拽着丫丫的小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惶。丫丫小脸苍白如纸,怀中的石头光芒微弱得像风雨中的烛火,每一次震动都让她小小的身体摇晃一下。 “柱子哥…我…我走不动了…”丫丫的声音细弱蚊蝇,带着哭腔。
“丫头!坚持住!”柱子目眦欲裂,感觉后背的巨石在更大的冲击下向内凹陷了一丝,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他心急如焚,朝着呆立如木桩的李三笑发出炸雷般的咆哮:“李三笑!你他娘的死了吗?!搭把手!带着她们走啊!!!”
这一声咆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李三笑混沌的脑海!
脸颊上那抹冰冷柔软的触感瞬间被剧烈的震荡和柱子的怒吼撕碎!
“呃…”剧痛从全身各处,尤其是右肩那个被金光灼烧后依旧灼痛、结构松动的妖异烙印处传来,让他闷哼一声,涣散的瞳孔猛地聚焦。映入眼帘的是柱子青筋暴跳、嘴角淌血的狰狞脸庞,是石壁簌簌落下的碎石尘土,是老太婆惊恐绝望的眼神,是丫丫摇摇欲坠的虚弱身影。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荒谬的念头!
“吵…吵死了!”李三笑嘶哑地回吼,声音像是砂纸摩擦。他猛地咬牙,将被紫绸裹缠、依旧钻心疼痛的右手臂强行塞进怀里死死压住,用那只还能动的左手,五指如钩,狠狠抠进旁边冰冷潮湿的石壁缝隙!左臂肌肉贲张,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右腿和散架般的身体,爆发出野兽般的力气,硬生生将身体钉在原地,为后面的人撑出了一小块相对稳定的空间!
“丫丫!过来!”他侧过头,对着丫丫吼道,额角冷汗混合着血污滚落。
丫丫被他的吼声惊得一哆嗦,下意识地靠了过来。李三笑用左臂艰难地将她和抱着婴儿的老太婆护在自己与石壁形成的夹角里,用自己的身体充当了另一根支撑柱!
“走!柱子!往前推!”李三笑的声音因为剧痛和用力而扭曲变形。
柱子感受到背后的压力因为李三笑的支撑分担而稍减,精神一振!他怒吼着,如同负山的巨人,双脚深深陷入湿滑的泥地,腰背爆发出最后的神力,顶着那块巨大的石头,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动!
轰!轰隆! 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洞外更猛烈的崩塌巨响和冲击!碎石如雨点般砸在李三笑的背上、头上,他闷不吭声,只是将怀里的丫丫和婆婆护得更紧,左臂死死抠着石壁,指甲崩裂出血也浑然不觉。
黑暗中,只有沉重的喘息、粗重的低吼、碎石落地的噼啪声和远处愈发狂暴的轰鸣。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挪移,生死一线!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前方的黑暗深处,隐约传来了哗哗的水流声,空气也变得更加潮湿阴冷。
“看到水光了!”柱子狂喜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快到头了!哥!加把劲!”
就在众人精神为之一振,眼看就要冲出这死亡通道的瞬间!
异变陡生!
“哇——!!!” 老太婆怀中沉睡的婴儿,毫无征兆地再次爆发出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啼哭!这一次,哭声不再虚弱,反而充满了某种奇异的穿透力和…指引的意味!
嗡——!!! 丫丫怀中的石头,在婴儿啼哭响起的刹那,如同被注入了最后的生机,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几乎照亮了整个通道的炽烈金光!金光不再是屏障,而是化作两道凝练无比的光束,一道指向他们来路崩塌的黑暗深渊,一道则如同精准的标枪,穿透前方的黑暗,牢牢锁定在他们即将抵达的暗河出口方向!
更令人惊异的是,那束指向来路深渊的金光,剧烈地闪烁着,仿佛在传达着极度危险的警示信号!
柱子猛地停下脚步,骇然回望!虽然隔着崩塌的乱石和能量乱流,但他心头警兆狂鸣!是墨溟?!他追来了?!
“柱子哥!丫丫!娃!”李三笑也瞬间明白了那金光的含义,心沉到了谷底。墨溟比他预料的来得更快!更狠!
就在这时! 丫丫怀中的石头光芒骤然变得极其不稳定,忽明忽灭!她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承受不住这力量的透支,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从她嘴角溢出!
“丫丫!”老太婆失声尖叫。
“金光…在指路…危险…”丫丫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小手紧紧抓着怀中的石头,眼神却异常坚定地看向柱子指向的前方出口光束,“…出口…安全…快走…”
“不!一起走!”柱子目眦欲裂。
“走…不了…”丫丫艰难地摇头,嘴角的血迹刺目惊心。她怀中的石头光芒再次剧烈闪烁,指向来路深渊的光束猛地增强,带着急促的警告意味!同时,指向出口的光束也变得更加凝实清晰!
老太婆看着怀中啼哭不止、眉心火焰印记灼灼发亮的婴儿,又看看脸色惨白却眼神决绝的丫丫,浑浊的老泪滚滚而下。她猛地明白了什么,一把将婴儿更紧地搂在怀里,枯槁的手死死抓住柱子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柱子!听丫丫的!带石头走!快!娃和丫丫…引开追兵!只有这个法子!不然…都得死!”
“婆婆?!”柱子如遭雷击!
“走啊!!!”李三笑嘶吼出声!他比柱子更清楚墨溟的恐怖!金光预警不会错!婆婆和丫丫的决定虽然残酷,却是唯一的生路!他猛地松开抠着石壁的左手,狠狠推了柱子一把!
柱子被推得一个趔趄,巨大的痛苦和愤怒让他几乎发狂,但看着怀中婴儿眉心越来越亮的火焰印记,看着丫丫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和那指向出口的清晰光束,看着李三笑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他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悲吼,猛地转身,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抱起地上昏迷的石磊本体,护着怀里的婴儿,朝着出口光束指引的方向,发足狂奔!
“婆婆!丫丫!”柱子的悲吼在通道中回荡,迅速远去。
老太婆紧紧抱着婴儿,和丫丫一起,深深看了一眼李三笑和柱子消失的方向。丫丫怀中的石头,光芒全部集中射向崩塌的来路深渊,如同一座燃烧的灯塔!
“乖娃儿…不怕…”老太婆喃喃着,抱着婴儿,拉着丫丫,义无反顾地朝着那充满死亡警告的金光方向,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走了回去。她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道的黑暗与金光交织的尽头,只留下那婴儿尖锐的啼哭,如同最后的战歌,在轰隆的崩塌声背景中顽强地回荡,越来越远……
通道瞬间变得死寂。 只剩下李三笑一人。
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全身的剧痛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右肩的烙印灼痛,左臂的撕裂伤,胸腹的震荡,断指的麻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无数的伤口。他听着远处崩塌的轰鸣和那渐渐微弱的婴啼,看着眼前彻底陷入的黑暗,一种巨大而冰冷的孤独感,瞬间将他吞没。
柱子和石头走了。婆婆和丫丫带着婴儿,选择了牺牲自己引开追兵。
他呢? 留下来断后?还是…
他猛地甩了甩昏沉的脑袋,将那无用的软弱狠狠抛开!断后?他现在这副德行,连只瘸腿兔子都追不上!引开追兵?墨溟的目标从来都是碎片和他李三笑这条命!
一丝狠戾重新爬上他的眼底。他活着,柱子和石头才能带着婴儿安全逃走。他死了,墨溟才能安心。所以,他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死得毫无价值!
他挣扎着,用那只布满血污和污泥的左手,颤抖着摸向腰间——那里,还别着他那把豁了口的、布满锈迹和污血的破旧短刀。
嗤啦! 他粗暴地撕开自己早已破烂不堪、沾满血痂的衣襟下摆。动作牵扯着伤口,让他倒吸冷气,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将那块还算坚韧的粗布摊在膝头。左手紧握着那把冰冷的、沾满他自己和敌人鲜血的短刀刀柄。刀尖抵在粗糙的布面上。
刻什么? 一个字,猛地撞进他的脑海。
蛮。
刀尖落下! 生涩、沉重!布面坚韧,刀刃卷钝,每一次划动都异常艰难。他咬着牙,手臂因为剧痛和用力而剧烈颤抖,刀锋在布面上拖出歪歪扭扭、深深刻入纤维的痕迹。
苏。
第二个字刻下时,刀锋划破了他的手指,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布面,也沾湿了握刀的手。他却恍若未觉,只是将刀握得更紧,刻得更深。每一笔,都像是在用灵魂在摩擦。
小。
第三个字刻完,他全身已被冷汗浸透,左手因过度用力而痉挛,指关节惨白。鲜红的血浸透了三个歪扭却异常深刻的字——苏小蛮。那是他深埋心底、永不愈合的疤。
他看着膝上那片被鲜血染透的名字,眼神凶狠又迷茫。他猛地将那块染血的布狠狠塞进怀里,紧贴着心口的位置。
还不够。
他抬起头,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扫视,如同受伤的孤狼。目光最终定格在被他死死护在怀中、用紫绸裹缠的右手上。隔着被血浸透的紫绸,他能感受到里面那三枚冰冷坚硬、依旧蠢蠢欲动的镜片碎片。
他猛地用左手,粗暴地扯开右肩破损的衣襟,露出那个被金光灼烧后依旧狰狞闪烁的妖异烙印。剧痛让他面目扭曲。
然后,他左手紧握着那把沾血的刀,这一次,刀尖对准了冰冷的岩壁。
嗤——! 刀锋划过岩石,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火星四溅!岩石远比布匹坚硬,每一笔都更加艰难,更加刺耳!他如同困兽,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意志,在冰冷的石壁上,一笔一划,刻下那烙印在灵魂深处的三个字:
苏。 小。 蛮。
歪歪扭扭,如同顽童涂鸦,却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执拗。
刻完最后一笔,他脱力般垂下手臂,短刀“哐当”一声掉落在脚边。他大口喘息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鲜血顺着他刚才刻字时崩裂的左手虎口,滴滴答答地淌下,落在他刻在石壁的名字上。
他凝视着石壁上那三个被自己鲜血染红的字。那红色,在通道深处绝对的黑暗中,微弱地反射着洞口外崩塌能量乱流透进的、如同鬼火般的微光,红得刺眼,红得绝望。
一股巨大的、无法抑制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再次袭来,几乎要将他压垮。他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得更低,头无力地垂下。
右手掌心中,隔着染血的紫绸,那三枚镜片碎片传来冰冷的触感。他下意识地,用那只勉强能动的、沾满自己鲜血的左手手指,隔着紫绸,轻轻摩挲着碎片冰冷粗糙的边缘。
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沾着血沫,对着掌心那三枚冰冷的碎片,也对着石壁上那三个被血染红的名字,发出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如同梦呓般的喃喃:
“…等等…” 声音干涩,带着无尽的血腥和疲惫。 “…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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