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后入住寿安宫,尘埃落定。
这位在南疆王府执掌中馈数十年、将偌大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铁腕王妃,并未沉浸在初入宫廷的尊荣与安逸中,几乎是脚跟还没完全站稳,便将目光投向了掌管皇家大小事务、油水最丰厚也最是藏污纳垢的内务府。
她以“熟悉宫务,以便更好地辅佐皇帝”为由,向清漓要来了内务府近十年的账册。
一时间,寿安宫的偏殿几乎被堆积如山的账本淹没,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墨迹和纸张特有的味道。
林太后端坐其中,身边是几位从南疆带来的、精于算学和查账的心腹老嬷嬷和账房先生,日夜不停地翻阅、核算。
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连见多识广的林太后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账目混乱,亏空惊人!光是太上皇在位最后几年,因沉迷炼丹、修建宫观以及对朝政掌控力放松,内务府各项开支便如同脱缰野马,许多款项去向不明,或是以各种似是而非的名目被挪用、贪墨。
宫中器物采购、营造修缮等项目,价格虚高得离谱,其中猫腻不言而喻。
更令人头疼的是冗员问题。内务府下辖七司三院,各级官吏、太监、工匠、杂役,编制臃肿,人浮于事。
许多职位都是勋贵世家、宗室旁支塞进来的关系户,领着俸禄却不干实事,甚至相互包庇,结成了一张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利益网络。
一个采办丝绸的差事,可能背后牵扯到某位国公府的面子;一个管理皇家园林的职位,或许就是某位郡王打了招呼的结果。
“简直是烂到根子里了!”林太后合上一本记录着皇家园林“奇石”采购,一块石头价格堪比同等重量黄金的账册,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对前来请安并蹭饭的清漓说道。
清漓正夹起一块寿安宫小厨房特制的胭脂鹅脯,吃得津津有味,闻言含糊道:
“朕早就知道那里头问题不少,只是登基以来,边患、新政、朝局平衡,哪一件不是耗神费力的大事?实在腾不出手来料理这摊子烂账。如今母后来了,正好帮女儿解决了这心头大患!女儿可是能当个甩手掌柜,高枕无忧了!”
说着,还讨好地给林太后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清炒芦蒿。
林太后看着她这副惫懒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虚点了她一下,笑骂道:
“少在哀家面前装可怜!什么国事繁忙,依哀家看,你就是骨子里犯懒!昨日哀家碰见苏太傅,他可是跟哀家投诉了,说皇帝你规定,每日只上午处理国事,接见臣工,批阅奏章,下午便紧闭宫门,声称‘坚决不谈政事’,可有此事?”
清漓一口鹅脯差点噎住,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唉呀!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三朝元老、帝师太傅,居然是个背后告状的‘告状精’!朕都多大的人了,是一国之君!他这个当老师的,居然还学小孩子那套,跑来跟‘家长’告状?”她拍着胸口,做痛心疾首状。
林太后被她这夸张的表演逗得忍俊不禁,轻轻拍了她手背一记,嗔道:“少给哀家顾左右而言他!说说看,怎么下午就不能处理政事了?哪有皇帝像你这般‘清闲’的?”
“母后——您这可真是冤枉死女儿了!”
清漓放下筷子,开始一本正经地“狡辩”,“您别听苏太傅瞎说,朕哪有耽误国事?朕这叫劳逸结合,张弛有度!俗话说得好,上吊还得喘口气呢,更何况是处理繁重的国家大事?一个人若是精神时刻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迟早要断裂。朕上午集中精力处理完最重要的政务,下午让大脑和身体得到休息,或是看看闲书,或是练练骑射,或是……研究点小玩意儿,晚上才能有更好的精神处理夜间送来的紧急奏报啊!这工作效率,可比从早到晚耗在御书房里高多了!”
她顿了顿,理直气壮地补充道:“再说了,朕是皇帝,是天下之主,又不是拉磨的牛马,哪有一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处理公务的道理?要是事事都需要朕这个皇帝亲力亲为,那朕还要那么多内阁大臣、六部官员、地方督抚何用?养着他们吃干饭的吗?朕给他们发俸禄,就是让他们为朕分忧的!朕只管把握大方向,具体事务,自然由他们去执行。这叫知人善任,分级管理!”
林太后听着女儿这一套套的“歪理”,虽然觉得新鲜,甚至有些“离经叛道”,但细想之下,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她无奈地摇摇头,语气中带着纵容:“你呀,总是有你自己的一套说法。罢了,如今你才是皇帝,这天下是你的,你想怎么治理,自然是你说了算。只要不耽误正事,不出大乱子,随你吧。”
清漓立刻眉开眼笑,抱着林太后的胳膊撒娇:“还是母后最懂我!母后放心,朕有分寸的。朕午后只是不处理那些琐碎的、常规的政务,若是真有军国大事、紧急灾情,朕又怎么可能真的撒手不管?第一时间就会处理的!”
林太后点点头,语重心长道:“你有分寸便好。另外,苏太傅也是关心则乱,为你着想,你可别回头就小心眼,给人穿小鞋,寒了老臣的心。”
“知道啦,知道啦!”清漓满口答应,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母后你把朕看成什么人了?朕是那么小气、睚眦必报的人吗?”
然而,事实很快证明,咱们的神武女帝陛下,在某些方面,确实……挺“小气”的。
转头,清漓就在一次和苏清欢商讨《皇家日报》事宜时,“无意间”且“忧心忡忡”地提起:
“清欢啊,朕昨日瞧见苏太傅气色似乎不太好,你要不要多关心关心?哦,对了,朕好像隐约闻到他身上有点……甜腻腻的味道?你知道的,太傅年纪大了,有些基础病,这饮食上可得格外注意才行啊!”
苏清欢多冰雪聪明一个人,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
她深知自家祖父那点“嗜甜”的小毛病,以及自己为了他的健康,在吃食上管得有多严。
当下谢过陛下“关心”,回到府中,立刻开始了“地毯式”搜查。
果不其然,在苏太傅书房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里,搜出了他偷偷藏起来的几包蜜饯和一小罐桂花糖!
结果可想而知,苏太傅宝贝似的藏了许久的“私货”,被孙女毫不留情地全部没收,并且未来三个月的点心份额被彻底取消。
老爷子捶胸顿足,欲哭无泪,心里门儿清是谁“出卖”了自己,却也只能对着皇宫方向吹胡子瞪眼,暗骂一句:“小狐狸!”
玩笑归玩笑,正事却不能耽搁。林太后与清漓仔细商议后,决定快刀斩乱麻,解决内务府混乱的根源之一——产权不清。
既然清漓已经继位,那么皇家产业就必须与太上皇的私人产业进行明确分割,以避免未来的财务纠纷和管理混乱。
于是,清漓以女儿的身份,亲自起草了一封发给太上皇司徒星竹的电报。
电报写得情真意切,充分体现了“孝道”。
她表示,父皇晚年静养,需要安心舒适的环境,作为女儿,理当为父皇的养老生活提供最充足的保障。
因此,她提议,将太上皇昔日作为皇帝时的私库(主要包含一些珍宝古玩、字画、以及皇庄的早期收益积累等动产)完全划归太上皇个人所有,由其自由支配,用于颐养天年。
但是,像盐铁专营权、大部分皇庄(国有土地)、官营工坊等涉及国计民生的国有资产,因其性质属于国家而非皇帝个人,理应收回国有,由朝廷统一管理,收益纳入国库,用于国家开支。
为了补偿太上皇因收回部分皇庄可能带来的“损失”,也显示女儿的孝心,清漓大手一挥,直接将她自己名下最赚钱的几个产业——钟表工坊、日化厂(生产香皂、护肤品等)、玻璃工坊——各自划出三成股份,放到太上皇司徒星竹的名下。
这意味着,太上皇以后每年都能从这几个日进斗金的工坊中获得巨额分红,其实际收益,远比管理那些皇庄要来得丰厚和省心。
这份电报发到南疆行宫,太上皇司徒星竹看完,龙心大悦!
他本来对退位后的一些待遇隐隐有些担忧,毕竟权力移交,人走茶凉是常事。
却没想到这个侄女兼“继任者”如此大方、如此懂事!
不仅保障了他的私人财产,还给了他未来取之不尽的财源!那几个工坊的赚钱能力,他可是早有耳闻。
当下,太上皇立刻回了一封热情洋溢的电报,大大夸奖了清漓一番,称赞她“孝心感天,顾念亲情,深明大义,实乃仁孝之君”,并表示完全赞同和支持她的决定,让她放心去处理内务府事宜,不必有任何顾虑。
然而,这边父(伯)女和睦,那边真正的生父却不干了。
平南王司徒星河得知消息后,心里那股陈年老醋坛子彻底打翻了!
他立刻拍了一封电报给清漓,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什么“女生外向”、“胳膊肘往外拐”、“眼里只有皇伯父,没有生身之父”啦,什么“为父镇守南疆,劳苦功高,却不及他人安享富贵”啦,拐弯抹角,阴阳怪气,中心思想就是:女儿你偏心!大大的偏心!好处都给太上皇了,你亲爹我呢?我也要!
清漓看着电报,都能想象出父王在南疆王府里跳脚吃醋的模样,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
她名下的那些工厂,哪一家启动的时候,没给平南王干股?
南疆的市场,哪一处不是平南王府在保驾护航?他每年从这些产业里拿的分红,绝对不比任何人少!居然还能酸溜溜地说出这些话来,真是越老越像个小孩儿!
于是,女帝陛下选择直接无视了这封“醋意横飞”的电报,连回都懒得回。反正她知道,父王也就是嘴上抱怨抱怨,该做的事一样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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