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的感觉在瞬间攫住了陆超的五脏六腑,那是一种久经沙场的猛兽对致命危险的直觉。
他猛地抬头,只见天边原本只是铅灰色的云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浓黑,如同打翻的墨汁,疯狂地向四面八方蔓延。
风不再是吹,而是像无数无形的冰刃在切割皮肤,空气中的温度陡然下降,连呼吸都带出了一团团浓重的白雾。
“要下雪了,是暴雪!”陆超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不是普通的雪,是寒潮!”
苏清叶的心也跟着一沉。
寒潮,末世天灾中最阴险的杀手之一。
它不像地震或洪水那般声势浩大,却能于无声无息中冻结一切生机。
前世,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末世寒潮,就夺走了近三成幸存者的性命。
“进屋,马上加固门窗!”苏清叶当机立断。
两人配合默契,一人搬运屋内一切可以抵挡的重物堵住门缝,另一人则用随身携带的工具刀削出木楔,死死钉住不断发出呻吟的窗框。
小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肃杀气氛感染,乖巧地抱着她那只湿透的小兔子,缩在火堆旁,小小的身子努力不给大人们添乱。
然而,天威难测。
仅仅半小时后,黄豆大的雪籽便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很快,雪籽变成了鹅毛大雪,铺天盖地。
狂风卷着雪片,组成了一头咆哮的白色恶魔,疯狂地冲撞着这间孤零零的护林站。
老旧的木头结构在风雪的蹂躏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深夜,就在三人围着火堆,伴着风雪呼啸浅眠时,一声仿佛巨人骨骼被折断的恐怖巨响从头顶传来!
“咔嚓——轰隆!”
屋顶东南角的一大块茅草和木梁,竟被一股蛮横的旋风硬生生掀飞了出去!
冰冷的雪沫混杂着碎木屑瞬间灌入屋内,刚刚还算温暖的小屋,温度骤降至冰点。
更致命的是,那被掀开的破洞正对着他们堆放物资的角落。
苏清叶和陆超第一时间扑了过去,但为时已晚。
雨水和融化的雪水已经浸透了那个临时改造的储粮柜,里面装着他们从家里带来的、赖以过冬的大部分土豆和谷物。
原本干燥的谷物袋如今吸饱了冰水,沉甸甸地往下滴着泥浆。
码放整齐的土豆,有一半已经暴露在严寒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黑、冻伤。
陆超一言不发地将还能抢救的物资搬到火堆边,他的手指在触碰到那些湿透的谷物时,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仔细清点了一遍剩余的干燥食物,又计算了一下冻伤土豆的可食用部分,最后抬起头,对上苏清叶询问的目光,声音沙哑地吐出三个字:“五天。省着吃,最多五天。”
空气仿佛凝固了。
五天,在这片被大雪封锁、与世隔绝的山林里,五天之后就是绝境。
苏清叶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小芽身上。
孩子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她没有哭闹,只是默默从陆超递给她的布包里,拿出一块出门前烤好的、已经变得梆硬的玉米饼,小口小口地啃着。
她不敢看大人的眼睛,眼神却像受惊的小鹿,悄悄地、一下一下地瞟向苏清叶,仿佛在确认她会不会像以前遇到的那些大人一样,因为食物短缺而变得可怕。
那眼神,像一根最细的针,轻轻扎在苏清叶的心上。
第三天傍晚,风雪稍歇。
护林站外已是白茫茫一片,积雪没过膝盖,整个世界死寂得只剩下风声。
陆超正准备出门再砍些柴,却在门口的雪堆里,发现了一点不和谐的痕迹。
他用木棍拨开积雪,一只还带着余温的破旧陶罐露了出来。
打开用木塞堵住的罐口,一股热腾腾的、混杂着豆子和粗粮香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罐子里,是满满一罐浓稠的杂豆羹。
苏清叶凑过去,发现陶罐的锅底,被人用锅底灰,歪歪斜斜地写了两个字:莫饿。
没有署名,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痕迹。
但当苏清叶拿起那只粗糙的陶罐时,手指触碰到底部一排熟悉的刻痕——“西村育苗棚专用”。
她的瞳孔微微一缩。
西村育苗棚,是去年开春时,她和陆超指导村民们搭建的,专门用来培育抗寒蔬菜苗的地方。
送来这罐豆羹的人,没有留下姓名,却留下了他的出处,仿佛在说:我们是你教出来的。
苏清叶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终究没有开口追问来人是谁,只是默默将豆羹倒进锅里重新加热。
奇迹,从这一天开始,接连上演。
次日清晨,门外原本被风雪吹得乱七八糟的篱笆缺口,被人用新的木条细心地补上了。
一捆干燥的、足以燃烧两天的引火柴整齐地靠在门边。
甚至在湿滑的门前台阶上,还铺了半张粗糙的兽皮用来防滑。
最让苏清叶和陆超感到震撼的,是在他们那片被冻得硬邦邦的小菜园里。
不知是谁清理出了一小块雪地,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小筐还带着泥土的萝卜苗。
那萝卜苗的叶片肥厚,根茎粗壮,正是当年在种子交换节上,被各大聚落争抢不休的抗旱三号。
如今,这在外界价值千金的救命菜苗,却被悄无声息地放在了他们的菜园里。
“我去追!”陆超的他无法容忍在自己都未察觉的情况下,有人能如此轻易地靠近他们的庇护所。
这既是恩情,也是潜在的威胁。
“别去。”苏清叶却拦住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她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些被冻得有些发僵的萝卜根须。
“你看不出来吗?”她抬起头,目光越过陆超,望向远处那片被白雪覆盖的、连绵不绝的山脉轮廓,“这不是某一个人,这是……整条山沟在照顾我们。”
他们没有敲门,没有邀功,甚至刻意避开了他们。
他们用最笨拙、最质朴的方式,将自己拥有的一部分,默默地分享了出来。
苏清叶忽然明白了文秘书那句话的真正含义——奠基者不该淋雨。
原来,他们早已不再是孤独的归隐者,而是这片土地上一种精神的象征。
他们教给这片废土上的人们如何耕种,如何生火,如何团结,如何活下去。
而现在……
“他们记得我们怎么教他们活下去,”苏清叶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耳语,“现在,轮到他们来教我们……如何接受帮助。”
当晚,小芽找到了苏清叶削木头剩下的一小截炭笔,踮起脚尖,在火堆旁那片被熏得发黑的墙壁上,认真地写下两个字:“谢谢”。
写完,又在旁边画了三个牵着手的小人儿,一个高大,一个高挑,中间一个最小。
苏清叶看着那幅简单稚拙的涂鸦,眼前忽然一阵恍惚。
她想起前世末日的第十个冬天,同样是大雪封山,她为了一口发霉的黑面包,干净利落地扭断了一个男人的脖子。
也曾因为分给一个孩子半块饼干,而在深夜被那个孩子的父母用钢筋从背后偷袭。
背叛与杀戮,是她记忆中冬天的全部主题。
而今,只是一碗无名的豆羹,几颗萝卜苗,竟让她感觉喉头发紧,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想要涌出眼眶。
第五日,雪终于停了。
久违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银装素裹的院子里,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苏清叶深吸了一口冰冷而清新的空气,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主动打开了那个跟随她两世、被她视为最终底牌的古玉空间,却不是为了取出食物满足自己,而是拿出了最后两包她珍藏的、来自末世前的朝天椒种子。
她将种子仔细包好,用细绳挂在了门外最显眼的竹竿上,又找来一块木板,用炭笔在上面写下一行字:愿换冬衣一件,或劳力一日。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不是以一个救世主或强者的姿态,而是以一个普通农户的身份,主动参与到这个她亲手建立的秩序里去。
她不再是给予者,而是平等的交换者。
做完这一切,她靠在门框上,眯眼看着远方。
山道上,一个背着沉重柴捆的身影,正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一个脚印地缓缓向这边走来。
阳光将他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很长,很长,像极了当年那个孤身一人、初入废土,对一切都抱持着警惕与怀疑的自己。
陆超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低声道:“雪停了,山里的路能走了。等雪再化一些,我带小芽上山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些冻过的冬菌和能用的药材。”
阳光虽好,却没什么温度,积雪融化时吸走的热量,让山谷里的寒意更甚。
但雪后的森林,总会慷慨地献出一些独特的宝藏,无论是食物,还是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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