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一走进大会议室，就见顾磊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根点着的烟，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反手阖上门，声音不高，却足够让窗前那人听清：“顾队，你找我。”
顾磊听见文清的声音，回头的瞬间，直接把手中的烟扔在地上，踩脚灭掉。
他笑着朝文清走来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您是长辈，直接叫我顾磊或阿磊就行。”
文清笑着摇了摇头：“公是公，私是私，再说我和你小叔还没成婚，还是叫顾队吧。顾队，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顾磊在离文清两步外停住，收敛了笑意，眼睛不眨的注视着文清脸上的表情：“文同志，您认识王有才吗？”
文清眉梢未动，与顾磊对视着，眼神没有丝毫闪躲：“王有才？上半年被厂里辞退的那个？算认识，但也不算熟。顾队怎么突然提起他？”
顾磊右手在裤缝轻轻一敲，像在衡量她每句话：“刚才王建国说，他儿子王有才已经失踪三四月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说王有才失踪前，和你发生过矛盾，怀疑是你杀死了王有才！”
文清听完，既没有着急急辩解，也没有露出惊讶，只淡淡地“哦”了一声，反问：
“证据呢？”
“没有。”顾磊坦然，“所以我来问您。”
文清垂眼，拂去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别人的事：“王有才被辞退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顾磊盯着她看了两秒，继续问道：“我听王建国说，王有才与王华这对姐弟给您下过药，你就没想过报复。”
文清点头：“已经报复过了，王家赔了我2000块钱，厂里也开除了他们。”
“之后呢？”顾磊追问，目光像钉子钉在文清脸上，“两千块就解气了，你可不像是缺钱的人？”
文清来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顾队，你想的不错，我确实不缺钱，但谁嫌钱少呢，当时就算是报了警，王有才也不过是进去关一两年，必定下药对我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还不如手下王家给的2000元。王家不只有王有才这一个儿子，他们家肯定会为了这2000块钱，而排挤王有才。而王有才本人呢，因为给我下药被厂里辞退，那平顺县乃至东山市其他的厂也不敢再要他。之前因为他是家里的老小，父母都惯着他，家里因为他直接没了两千块钱，谁还惯着他，你觉得从小在家里溺爱长大的孩子，一下子变成人人厌恶的人，比杀了他还难受。”
文清语气太淡，淡到近乎无情。顾磊沉默片刻，喉结动了动，忽然生出点可怜他小叔的情绪。
那位站在雷区都面不改色的小叔，要是真把眼前这位娶回家，说一句话都要小心翼翼的，以防哪句话她不喜欢听……
他咳了一声，把跑偏的思绪拽回来，语气不自觉放轻：“所以，你认为王有才失踪，是王家自己内部矛盾导致？或者——他受不了排挤，远走他乡？”
文清侧过脸，阳光照在她倾国倾城的侧脸上：“顾队，一个被全家嫌弃、又被整个社会唾骂的废物，除了远走他乡，还能干嘛？”
顾磊继续追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今年的六月三号夜里十点到四号的早上上班之前，您一直在家里吗？”
“六月三号夜里十点到四号的早上？”文清重复了一遍，“时间有一些久了，我要仔细回忆回忆。”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想的却是，高胜利肯定知道一些什么，是谁告诉他的？
文清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那天夜里我一直在家睡觉，一直到早上五点才起来做饭。”
顾磊把文清的回答一字一句都记进小本子上，合上笔帽，语气恢复成公事公办：“谢谢配合。今天先到这儿，如果后续需要再核实，我会提前通知。”
文清点头，转身去拉门把，指尖刚碰到铜柄，忽又回头，眸色沉静：“顾队，给你一个建议，真要找王有才失踪的线索，不如查查被辞退后王有才跟哪些社会混子有过往来，说不定会有惊喜。”
顾磊挑眉，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您在教我办案？”
“不敢。”文清微微一笑，推门而出，“我只是讨厌被人当枪使。”
门外，脚步声渐远。顾磊站在原地，指尖轻敲笔记本封面，喃喃：“远走他乡？”
窗外阳光正好，却照得他眉心更沉。半晌，他掏出怀里的袖珍对讲机，低声呼叫：“技侦组，带人去高家村调查这两个月来有没有陌生人去过高家村。着重调查高母这两个月来所有的近况，见过的人。”对讲机“沙沙”两声，传来回复：“收到，顾队！”
顾磊收好对讲机，抬头望向屋外。
文清回到技术科，一进门，屋里安静得反常。徐科长不在，孙强和徐磊围在窗边低声嘀咕，见她进门，声音戛然而止，两道目光齐刷刷射过来，带着欲言又止的紧张。
文清没说话，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徐磊凑过来，嗓子压得极低：“文姐，请说高胜利家又出事了，你当时在现场，究竟发生何事了，怎么公安又来了？”
文清抬头：“刚才在会议室，众目睽睽之下，高母杀害了高父。”
孙强一听高母杀害了高父，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他回过神来，赶紧也凑过来，声音发飘：“怎么回事？他们不是为了高胜利的死来的吗？”
文清没正面回答，只抬眼扫过二人，语气淡得像白开水：“奉劝你们一句不该问的，别问！干活吧。下星期市里要来厂里调研，谁要是工作弄出岔子，到时候可就不是写检查罚奖金这么简单的事了。”
徐磊和孙强对视一眼，同时缩了缩脖子，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没了气。
“明白明白，文姐放心，我们这就去核对数据。”
徐磊干笑两声，一溜小跑回自己桌前，把图纸翻得哗哗响；孙强也不敢怠慢，抱着一摞报表躲到角落，假装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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