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从一片黏稠黑暗的深海底部艰难地向上浮潜。
辉霜冽的最后记忆，还停留在电脑屏幕上那爆炸的火光，耳机里队友声嘶力竭的“冲锋！”，以及自己因为连续鏖战七十二小时《战争雷霆》而过度兴奋后骤然停跳的心脏传来的一阵剧痛。
“操……肝过头了……”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
预料中的阴曹地府没有出现，也没有天使或者恶魔来接引。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重的、混合着灰尘、腐败食物和某种铁锈般腥气的味道粗暴地钻入他的鼻腔，呛得他猛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和那盏他花了大价钱买的电竞氛围灯，而是几排东倒西歪、布满灰尘的货架，上面零星散落着一些包装破损、看不清原本模样的商品。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从破损窗户透进来的、显得有些惨淡的光线中飞舞。
这里……是一家便利店？一家仿佛被洗劫过无数次，又废弃了无数年的破败便利店。
“呃……”
“卧槽……”
“我脖子……”
身边，接连响起了几声熟悉的呻吟。辉霜冽猛地扭头，心脏再次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不是猝死后的那种停跳，而是充满惊愕的跳动。
在他身边，同样一脸懵逼、揉着脑袋或者脖子坐起来的，不正是他那三个一起在《战争雷霆》里肝得天昏地暗的好兄弟吗？
视力最好，总能在草丛里发现敌方坦克的凯卫尔；力气最大，负责帮全宿舍扛桶装水、修电脑的王尔；以及有驾照，做梦都想开着坦克兜风，游戏里永远抢着当驾驶员的卡呐利！
“凯子？王大锤？卡司机？你们……你们怎么也……”辉霜冽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沙哑。
“冽哥？”凯卫尔晃了晃脑袋，那双擅长发现目标的眼睛迅速扫过四周，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警惕，“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不是在打游戏吗？服务器炸了穿越了？”
王尔已经站了起来，他习惯性地活动了一下粗壮的手臂，顺手扶正了旁边一个歪倒的货架，发出哐当一声响。“不像。感觉……睡落枕了。这地方真够破的。”
卡呐利则扒着满是污垢的窗户玻璃，努力朝外望去：“外面街上也挺破，车都撞成一堆了，一个人影都没……等等！”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悚。
“那……那些在街上晃悠的是什么东西？！姿势怎么那么怪？跟喝多了似的……”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沙哑，仿佛喉咙里卡着浓痰的嘶吼声，隐隐约约从门外传来，伴随着某种物体在地上拖行的摩擦声。
四人瞬间安静下来，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辉霜冽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看过的丧尸片和玩过的末日游戏场景，一个荒谬却又无比贴近现实的猜想浮现出来。
“不会吧……”他喃喃自语，“猝死也就算了，还买一送三，附带穿越套餐？穿越也就算了，直接给我们扔进丧尸片片场？”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吐槽，一个清晰无比，却又带着几分机械合成音特有的、不合时宜的轻快语调，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咚！检测到宿主意识清醒，生命体征稳定（相对于猝死前而言）。‘废品回收再利用·聊天解闷·军备制造·超级无敌话痨系统’为您服务！亲，穿越旅途辛苦了，新手大礼包已经送达，请查收哦~】
辉霜冽：“？？？”
他差点以为自己因为过度惊吓出现了幻听。
【礼包内容如下：】
【1.《末日求生手册·吐槽篇》基础版（内置版）：知识就是力量，吐槽缓解压力，祝您在末日也能保持乐观（或者说，精神失常）！】
【2.‘物理学圣剑’x4：经典撬棍，坚固耐用，可撬门、可防身、可修理（大概），是您末日旅行的不二之选！已发放至便利店收银台下方。】
【3.初始载具：德国Sdkfz234\/2型装甲车（俗称美洲狮，在部分神秘东方国度也被爱称为‘山东孔夫子’），搭载 KwK 39\/1 50毫米火炮，燃油弹药齐全，状态良好。停放位置：便利店门外一百米处，十字路口东南侧。祝您驾驶愉快，早日成为末日老司机！】
这一连串的信息，尤其是最后那条关于装甲车的，直接把辉霜冽砸懵了。
“系…系统？装甲车？山东孔夫子？”他张大了嘴，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从惊恐到茫然，再到一种“我他妈是不是还在做梦”的荒谬感。
“冽哥！你嘟囔啥呢？什么系统？什么孔夫子？”凯卫尔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异常，连忙问道，同时他的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窗外，“外面那些‘东西’越来越近了，看起来很不友好！”
王尔已经不再满足于扶货架了，他左右看了看，直接走到一个空了的金属货架旁，双臂一用力，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他竟然硬生生把一根看起来最结实的钢管从货架上给拆了下来！他掂量了一下分量，满意地点点头：“嗯，这个顺手。”
而卡呐利，在听到“装甲车”三个字时，耳朵几乎竖了起来，整个人都快贴到玻璃上了，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哪儿呢哪儿呢？山东孔夫子？是我想的那个八轮重骑吗？五十炮！燃油弹药齐全！冽哥你快说啊！在哪儿？！”
辉霜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点：“都别慌！我们……好像摊上大事了，但好像……也有点好事？”
他快速地将脑内系统的话复述了一遍，重点强调了撬棍和门外一百米处的装甲车。
“我靠！真有系统？！”凯卫尔第一个反应过来，脸上瞬间涌上狂喜，“还是带军备制造的？那我们不是发了？！”
王尔握紧了手中的钢管，瓮声瓮气地说：“先拿到撬棍，再去开车。外面那些，是丧尸吧？”他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或许对于他这种动手能力强的人来说，解决问题比恐慌更重要。
“对对对！撬棍！我的山东孔夫子！”卡呐利已经迫不及待了，搓着手，眼睛放光，仿佛外面不是危险的丧尸，而是他梦寐以求的座驾在等着他临幸。
【没错哦，亲们~】系统的声音再次在辉霜冽脑中响起，带着一丝邀功的意味，【本系统可是集生活、军事、娱乐、回收于一体的全能型伙伴！顺便提醒，前方11点方向，距离便利店门口约二十米，有三位‘热情市民’正在游荡，建议清理后再前往载具点。祝各位首战告捷！】
“首战告捷你个鬼啊！”辉霜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我们四个宅男，你让我们去清理丧尸？就靠四根撬棍？”
【亲，要相信自己的力量哦~而且，吐槽也是战斗力的一部分呢！本系统会为您记录精彩吐槽，积累到一定数量可以兑换奖励哦~】
辉霜冽翻了个白眼，决定暂时不跟这个话痨系统一般见识。他看向三位兄弟，眼神变得坚定起来：“都听到了？收银台下面有撬棍，拿了家伙，我们杀出去，上车！”
四人蹑手蹑脚地移动到收银台旁，果然在下面找到了四根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标准撬棍。冰冷的触感从手心传来，似乎给了他们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辉霜冽握紧撬棍，深吸一口气，凑到门缝边再次观察。那三个“热情市民”距离门口更近了，它们衣衫褴褛，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眼睛浑浊无神，嘴角留着恶心的涎水，行走姿势扭曲而僵硬。
“准备……”辉霜冽压低声音，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王尔站在门侧，双手紧握钢管，对凯卫尔使了个眼色。凯卫尔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便利店那扇有些变形的玻璃门！
“吱呀——哐当！”
刺耳的摩擦声和撞墙声瞬间打破了街区的死寂！那三个丧尸几乎是同时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锁定”了门口的四人，发出更加兴奋的嘶吼，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动手！”辉霜冽大吼一声，肾上腺素急剧飙升！
王尔第一个迎了上去，他没有多余的花哨动作，看准最先冲过来的丧尸，抡圆了手中的钢管，带着一股恶风，狠狠地砸在丧尸的脑袋上！
“噗嗤！”一声闷响，像是熟透的西瓜被砸烂。那丧尸的脑袋瞬间变形，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卧槽！王大锤你牛逼！”凯卫尔一边惊呼，一边也鼓起勇气，用撬棍捅向另一个丧尸的胸口。但那丧尸只是踉跄了一下，继续伸着爪子抓来。凯卫尔吓得赶紧后退，险之又险地避开。
“打头！游戏里不都这么教的吗？爆头！”辉霜冽一边喊着，一边瞅准机会，一撬棍砸在第三个丧尸的太阳穴上。感觉就像是砸中了一块坚韧的硬胶，震得他手臂发麻，但那丧尸也确实晃了晃，动作慢了下来。
卡呐利见状，也鼓起勇气，闭着眼睛胡乱挥舞着撬棍，嘴里还喊着：“为了山东孔夫子！”
混乱中，王尔如同门神，又是一钢管解决掉了被凯卫尔捅中的那个，然后反手一记横扫，帮辉霜冽彻底解决了第三个。
战斗在十几秒内结束。三个丧尸瘫倒在地，暗红色的粘稠血液和灰白色的脑浆溅了一地，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四个宅男拄着武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都有些发白。虽然只是短短的交手，但那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刺激感，以及亲手“杀死”某种东西的触感，都让他们心神剧震。
“呕……”凯卫尔第一个忍不住，扶着一旁的墙壁干呕起来。
王尔看着钢管和撬棍上的污秽，皱了皱眉。
卡呐利则是一脸后怕，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街道远处。
辉霜冽强忍着不适，在心里狂呼：“系统！系统！这他妈也太刺激了！”
【亲，适应就好啦~恭喜完成首杀成就‘便利店门口的遭遇战’！奖励：系统积分+10，废品回收功能提前解锁！现在您可以将有价值的‘废品’（比如那几具尸体上的衣物、可能的物品，或者店里的某些东西）交由本系统回收，换取积分哦~积分可以在系统商城购买各种好东西！】
“回收尸体？你可真会挑时候……”辉霜冽嘴角抽搐。
【嘛，资源利用，绿色环保嘛~】
“别贫了！赶紧指路，那辆‘山东孔夫子’具体在哪儿？”辉霜冽打断它。
【沿当前方向前行一百米，十字路口东南角，一辆覆盖了些许灰尘，但依旧难掩其威武雄壮的八轮装甲车就是啦！车牌……哦，这世界好像没车牌了。特征：炮管很长！】
辉霜冽不再犹豫，对兄弟们喊道：“别吐了！赶紧走！枪声……不对，是刚才的动静可能引来更多！”
这一提醒让三人一个激灵。凯卫尔强行压下恶心，王尔甩了甩钢管上的污物，卡呐利则瞬间满血复活，一马当先：“跟我来！我知道在哪！”
四人冲出便利店，踏上了死寂而杂乱的街道。阳光照射在废弃的车辆和破损的建筑物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末日特有的腐朽气息。
他们小心地避开街上的障碍物和偶尔出现的干涸血迹，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果然，远处的一些巷口和窗户后，开始出现晃动的身影，低沉的嘶吼声此起彼伏。
“快点！再快点！”辉霜冽催促道。
一百米的距离，在平时转眼即至，但在此刻，却显得如此漫长。每一秒都担心会有丧尸从哪个角落里扑出来。
终于，在十字路口东南角，他们看到了它！
那是一辆线条硬朗、造型经典的八轮装甲车！车体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但依旧能看出其良好的保养状态。车体中央的小型炮塔上，那根50毫米火炮的炮管笔直地指向天空，散发着冰冷的杀戮气息。它静静地停在那里，仿佛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山东孔夫子！我的梦中情车！”卡呐利激动得差点哭出来，第一个冲了过去，熟练地摸索着车身，寻找舱门。
“燃油弹药齐全……太好了！”王尔也松了口气，有了这家伙，安全感瞬间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凯卫尔则负责警戒，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越来越近的丧尸。“快上车！它们围过来了！”
卡呐利很快找到了驾驶位的舱门，用力一拉，舱门应声而开。他如同泥鳅一样钻了进去。辉霜冽、王尔和凯卫尔也紧随其后，分别爬进了炮塔和车体舱室。
“砰！砰！砰！”舱门关闭的声音沉重而可靠，将外面越来越清晰的嘶吼声隔绝开来。
车内空间略显狭窄，但充满了机油、金属和皮革混合的特殊气味。仪表盘虽然略显老旧，但大多完好。卡呐利坐在驾驶位上，双手抚摸着方向盘，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仿佛回到了家。
“哈哈哈！老子终于开上真的了！”他兴奋地大喊，随即开始熟悉操作杆和仪表。
辉霜冽则挤在炮塔位置，看着那复杂的观瞄设备和火炮操控装置，一阵头大。“系统，这玩意儿怎么开炮？有说明书吗？”
【亲，鉴于您是初次使用，本系统提供‘载具基础操作意识流传输服务’，需要消耗5点积分，是否支付？】
“支付！赶紧的！”辉霜冽毫不犹豫。
瞬间，一股关于这辆Sdkfz234\/2装甲车基本操作，尤其是火炮装填、瞄准、击发流程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虽然不算精通，但至少知道该怎么让这铁家伙吼起来了。
此时，车外已经聚集了十几只丧尸，它们用身体撞击着装甲板，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卡司机！能开动吗？”辉霜冽喊道。
“没问题！发动机声音很正！”卡呐利自信地回答，随即启动了引擎。一阵低沉有力的柴油机轰鸣声响起，车身轻微震动起来。
“坐稳了！”卡呐利挂上档，轻轻踩下油门。
八轮装甲车稳健地起步，直接将挡在前面的两个丧尸碾在了履带……哦不，是车轮下。颠簸感传来，但远比想象中平稳。
“冽哥！开一炮试试？前面路口丧尸更多！”凯卫尔从观察窗喊道。
辉霜冽深吸一口气，按照脑海中的知识，开始操作炮塔旋转，将瞄准镜对准了前方路口聚集的、大约二三十只丧尸。
“王尔，帮我装弹！”他喊道。王尔虽然没接受传输，但凭着对机械的理解和辉霜冽的指挥，笨拙却又准确地从弹药架上取出一发50毫米炮弹，塞进了炮膛。
“装填完毕！”
辉霜冽屏住呼吸，将瞄准镜中的十字线对准了尸群最密集的地方。
“为了我们逝去的游戏账号！为了……这该死的末日！”
他猛地按下了击发按钮！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狭窄的车体内爆发！整个车身猛地向后一坐！炮口喷出的火焰和硝烟瞬间笼罩了前方视线！
透过硝烟，可以看到路口那片尸群中央，直接被清空了一大片！残肢断臂混合着泥土碎石飞溅起来！
巨大的炮声在死寂的城市中回荡，传出去老远老远。
车内四人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但短暂的呆滞过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震撼！
“卧槽！！！真带劲！！！”凯卫尔第一个吼了出来。
王尔摸着还有些发烫的炮闩，咧开了嘴。
卡呐利一边开车一边兴奋地大叫：“哈哈哈！爽！这才是男人该开的车！”
辉霜冽揉了揉被后坐力撞得有些发疼的肩膀，看着窗外被一炮清空的街道，以及更远处似乎被炮声吸引、开始汇聚过来的更多黑影，一种荒诞而又热血沸腾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对着脑内的系统，也是对着这片末日世界，发出了穿越以来的第一次正式宣言：
“好吧……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在这末日，用我们的方式，活下去！”
“系统，导航！找个能落脚的地方！顺便，看看我们刚才干掉那些‘废品’，能回收多少积分！”
【收到，亲~正在为您规划路线……检测到宿主斗志昂扬，奖励吐槽积分+1！生活如此艰难，吐槽带来欢乐，请继续保持哦~】
装甲车的引擎轰鸣着，碾过废墟，载着四个刚刚踏入末日世界的宅男，以及一个话痨系统，驶向了未知的、但注定不会平静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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