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天边才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连惯常早起的小鸟都还没开始啼叫。
王刚却已经睁开了眼睛，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身体里像是装了个生物钟，每次约定好去钓鱼，无论前一夜多晚睡，身体多疲惫，到了这个点总会自动醒来，并且再难入睡。这感觉，熟悉又令人怀念。
他侧过头，看着身边依旧熟睡的小颖，她呼吸均匀，脸颊透着健康的红晕。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生怕惊醒了她。
既然睡不着，那就去做点事情。一个清晰的计划在他脑中形成：先去店里，把今天可能需要用到的食材提前准备一些，顺便看看有什么能顺手处理的杂务。然后回家，把露营的装备和钓鱼的家当都装进那辆忠实的老伙计——小面包车里。
清晨五点的街道，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偶尔路过的环卫工人扫帚摩擦地面的沙沙声。空气清凉而新鲜，带着露水的湿润感。
来到“幸福果蔬”门口，卷帘门还紧闭着。他用钥匙打开旁边的小门，店内一片寂静。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他能看到店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货架也整理得井井有条——这肯定是父亲昨晚关门后，又默默收拾了很久的结果。
他没有开大灯，只打开了工作区一盏昏暗的小灯。先是走到角落那个循环水鱼缸前，看着里面几条游动的草鱼和鲫鱼。他挽起袖子，熟练地找到换水的管子和小网兜，开始给鱼缸换水、清理沉淀物。水花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做完这个，他又拿出进货单和记录本，就着灯光，开始统计明天需要补货的商品种类和数量，并用便签纸写好，贴在显眼的位置。接着，他找出一些适合烧烤、耐存放的蔬菜，比如土豆、玉米、茄子，仔细地剔除不好的部分，用保鲜膜分装、打包好。
这些事情，在曾经年轻的王刚看来，或许都是琐碎、不值一提的小事，要么忽略，要么推给父亲。但经历过一次人生的他，此刻做起来却异常认真、耐心。因为他知道，就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维持着这个小店的日常运转，而这一切，以往都是父亲在默默操持，从未抱怨。
等他终于忙完，直起腰时，才发现窗外天光已经大亮，看了看墙上的老式挂钟，指针竟然快指向七点了。不知不觉，两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他拎着打包好的食材，骑上停放在店门口的电瓶车，匆匆往家赶。
将新鲜的食材放进面包车后座，他又开始一趟趟地从储物间里搬出露营帐篷、防潮垫、小马扎、烧烤架、木炭，以及他那些擦拭得锃亮的钓鱼竿、渔具包、饵料箱。他仔细地清点、整理，将它们有序地塞进面包车的后备箱和空隙里，像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在检查自己的装备。
当他忙活得额头微微见汗，终于搞定一切，推开家门时，一股熟悉而诱人的香味瞬间包裹了他。
是小米粥的清香，混合着煎鸡蛋的油香，还有……岳母冯英最拿手的、炸得金黄酥脆的葱花小油条的独特香气。这味道，在他的记忆深处被封存了太久太久，此刻闻到，竟让他的鼻腔有些发酸，胃部也条件反射地咕噜叫了一声。
“爸爸！”小鲸鱼第一个看到他，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来抱住他的腿。
客厅里，一家人基本上都收拾妥当了。小颖正在给儿子整理衣服，母亲李秀兰还在厨房忙着什么，岳母冯英已经穿戴整齐，正着急地催促着：“亲家母，快一点嘛！和老张他们约好的牌局时间要到了，这会儿二缺二，就等我们了！”
父亲王建国正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听到开门声，转过头，看到从外面进来的王刚，脸上露出明显的疑惑：“你这么早干嘛去了？我找了一圈没找到电瓶车钥匙，还以为你放哪里忘了。”
王刚放下手里的东西，先是对着催促进度的岳母笑了笑，然后才看向父亲，语气自然地回答：“爸，早上睡不着，就骑电瓶车去店里转了转。把鱼缸的水换了，明天要进的货也统计好贴在单子上了，您不用再特意跑一趟了。”他顿了顿，看向父亲，“您和李叔他们约了牌是吧？快去嘛，别让人等久了。”
王建国看着儿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探究。儿子以前可从不会主动去想这些店里琐事，更别提提前做好了。他沉默地看了王刚几秒，最终什么也没多问，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站起身，拿起放在旁边的外套。
“行了行了，亲家母，我们走！”冯英见王建国动了，立刻拉起还在厨房忙碌的李秀兰，“让他们小的自己吃，我们玩我们的去！”
小颖走过来，递给王刚一杯温水，看着他额角的细汗，轻声问：“一大早跑去店里忙什么了？看你这一头汗。”
王刚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看着妻子温柔关切的眼神，又看了看那边正在穿鞋准备出门享受退休生活的父母和岳母，还有抱着他腿仰着脑袋笑的儿子，心里被一种满满的、踏实的幸福感充盈着。
“没什么，”他笑了笑，语气轻松，“就是睡不着，找点事情做。赶紧吃饭吧，吃完我们出发，今天好好玩一天。”
窗外，阳光已经完全铺洒开来，预示着这将是一个晴朗而美好的家庭日。王刚感觉，自己那颗曾经疲惫苍老的心，正在这琐碎而温馨的日常里，一点点被治愈，被注入了新的、年轻的活力。他不仅是在重新经历过去，更像是在重新学习如何更好地生活，如何去爱和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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