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居梦阁内,张问盘膝坐于由纯净“安神念”编织的蒲团上,四周墙壁流淌着舒缓的流光,隔绝了外界的嘈杂。他并未急于修炼那得自琉璃的《大梦万境诀》基础篇,而是先将心神沉入体内,仔细感知混沌魔龙婴的状态。
自踏入这众念海,尤其是进入织梦坊后,魔龙婴那丝微弱的排斥感始终未散。此刻静心内视,他更能清晰地“看”到,魔龙婴周身的灰蒙混沌之气,在与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精神念力接触时,会产生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水油不相溶般的隔阂。魔龙婴本能地想要吞噬这些念力,却似乎难以真正将其完美融合,如同吞咽带着硬壳的食物,虽能强行碾碎,却事倍功半。
“此地法则以精神意念为主导,与我先前所修灵力、星力、乃至寂灭之力皆不相同。”张问心中明悟,“混沌魔龙婴虽能包容万法,但对此等纯粹的精神能量,尚需一个适应的过程,或者说……一个转化的桥梁。”
他想到了那卷《大梦万境诀》基础篇。此诀乃是此界正统的筑梦师入门功法,专司引导、炼化、运用精神念力,正是他目前所需的“桥梁”。
不再犹豫,张问将神识探入那枚记录功法的玉简。
开篇并非复杂的运功路线,而是一种独特的观想法——于识海中观想“心灯”,以此灯焰灼烧杂念,淬炼纯念,稳定心神。此法看似简单,却是筑梦师的根基,旨在强化修士对自身意识的绝对掌控,避免在接触庞杂念力时迷失自我。
“心灯观想,守心凝神……倒是与《苍云镇元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更侧重于精神层面。”张问暗道。他依诀而行,于识海中凝聚心神,尝试观想。
初时,杂念纷至沓来,刑天大陆的过往、青霖界的危机、夜来的恐怖、万骸的阴影……种种思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但他道心坚定,历经磨难,心志早已坚如磐石。很快,一点微弱却稳定的“心灯”之光,便在他识海中央亮起,虽摇曳不定,却顽强地驱散着周围的黑暗与混乱。
心灯既成,他便开始按照法诀,引导外界那浓郁的精神念力,丝丝缕缕地引入识海,以心灯火苗细细灼烧、提纯。这个过程极为耗费心神,远比炼化灵气要艰难,因为需要时刻对抗念力中蕴含的庞杂情绪与记忆碎片。
然而,张问很快发现了混沌魔龙婴的另一个妙用。
那些被心灯灼烧后残留的、最为顽固的杂念碎片与负面情绪,混沌魔龙婴竟能将其缓缓吞噬、碾碎,最终化为一种滋养其本源的养料!虽然转化效率不高,却解决了筑梦师修炼中最头疼的“念毒”积累问题!
“混沌归一,万法皆容……连这精神杂念,亦能化为资粮?”张问心中惊喜。这无疑大大加快了他修炼《大梦万境诀》的速度,也降低了走火入魔的风险。
时间在潜心修炼中悄然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张问感觉自己的神识变得更加凝练,对周遭念力的感知也清晰了数倍。他心念微动,尝试按照法诀记载,将一缕精纯的念力于指尖凝聚。
一丝微弱、几乎看不见的透明涟漪在他指尖荡漾开来。虽然微弱,却不再是之前那般只能被动感知,而是有了初步的操控之力!
《大梦万境诀》基础篇,入门!
他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清亮的神光,感觉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虽然修为境界未有提升,但神魂之力与对精神能量的掌控,却有了实质的进步。
“此地,果然是我的机缘所在!”张问心中振奋。若能在此地将筑梦之道修至一定境界,结合自身混沌魔龙婴的特性,他的实力必将迎来一次飞跃!届时,再面对夜来那等存在,或许就不再是毫无反抗之力了!
就在这时,阁外传来琉璃的传音:“张道友,可方便一见?”
张问收敛气息,打开梦阁禁制。只见琉璃站在门外,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看来张道友进境神速,短短时日,竟已初步掌控念力了。”
“略有所得,全赖道友引路之功。”张问谦逊道。
“道友过谦了。”琉璃步入阁内,神色稍正,“我今日前来,是奉了外坊执事‘幻云真人’之命。真人听闻道友之事,颇感兴趣,想见你一面。”
“幻云真人?”张问心中微动,知道这是接触织梦坊更高层的机会。
“正是。幻云真人负责外坊弟子招募与考核。他对道友这等能快速适应众念海环境的‘异数’一向看重。”琉璃解释道,“若能得真人青睐,或许有机会获得更进一步的传承,甚至……提前进入内坊修行也未可知。”
张问点头:“有劳琉璃道友引荐。”
两人离开客居梦阁,再次穿行于繁华的外坊街道。这一次,张问以初步掌握的念力感知观察四周,发现了更多之前忽略的细节。一些店铺深处,隐藏着晦涩的精神波动,似乎在交易某些见不得光的“梦境素材”;某些修士交谈时,眼神闪烁,念力交织间带着试探与算计;他甚至隐约感知到,在这片繁华梦境之下,似乎流淌着一条极其隐秘的、充满负面情绪的“暗流”,只是被表层的光鲜牢牢掩盖。
这织梦坊,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很快,他们来到一座位于外坊中心区域的宏伟殿堂前。殿堂通体由一种名为“凝神玉”的稀有念力结晶构筑而成,散发着令人心神宁静的辉光。牌匾上书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引梦殿。
殿内空间开阔,穹顶之上镶嵌着无数星辰般的梦晶石,投射下柔和的光辉。一名身着云纹道袍,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飘洒胸前的中年道人,正端坐于主位之上,手持一卷玉简,似乎正在批阅什么。他气息渊深,精神念力如同浩瀚云海,深不可测,正是外坊执事之一,幻云真人。
感受到张问二人的到来,幻云真人放下玉简,目光投来。那目光平和,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窥神魂本质。
“弟子琉璃,携漂流者张问,拜见幻云师叔。”琉璃恭敬行礼。
张问亦躬身道:“晚辈张问,见过幻云真人。”
幻云真人微微颔首,目光在张问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果然奇特。根基浑厚,神魂坚韧,更难得的是,竟能如此快地炼化此地念力,且……似乎不受‘念毒’侵扰?”他最后一句话带着一丝探究。
张问心中一凛,知道对方看出了些许端倪,面上不动声色:“晚辈早年有些际遇,神魂异于常人,侥幸能抵御杂念侵蚀。”
幻云真人未置可否,只是淡淡道:“能适应众念海,便是你的缘法。我织梦坊海纳百川,不问出身,只重潜力与心性。你既已入门《大梦万境诀》基础,便算是我织梦坊记名弟子。”
他顿了顿,继续道:“按坊内规矩,记名弟子需完成一定职司,积累‘梦功’,方可兑换更高深法门,晋升正式弟子。琉璃。”
“弟子在。”
“便由你带领张问,熟悉外坊职司,引他入我织梦之门。”幻云真人吩咐道,随即又看向张问,语气带着一丝告诫,“筑梦之道,浩瀚如海,亦险峻如渊。望你谨守本心,勤修不辍,莫要辜负这份天赋,更莫要……行差踏错。”
最后四字,似乎意有所指。
“晚辈谨记真人教诲。”张问恭敬应下。
离开引梦殿,琉璃对张问道:“恭喜张道友正式入门。外坊职司繁多,有负责采集纯净念力的‘采梦使’,有负责梳理区域内混乱念头的‘净梦师’,有负责巡视边界、抵御‘念魔’侵袭的‘巡梦卫’,还有协助执事处理杂务的‘梦执事’等等。不知张道友对哪方面感兴趣?”
张问略一思索,问道:“不知可有能接触更多梦境知识,尤其是关于各种梦境现象、乃至古老梦境传说之类的职司?”
他需要尽快了解这个世界,尤其是可能与“古冥府”相关的线索。织梦坊收藏浩瀚,正是最佳途径。
琉璃想了想,道:“若是如此,‘典梦阁’的整理职司最为合适。那里收藏着坊内收集的诸多梦境残卷、游记、乃至一些古老意识体残留的记忆碎片,虽然杂乱,但若能潜心梳理,必能获益良多。只是此职司颇为枯燥,所需梦功也不多……”
“无妨,便选此职司。”张问毫不犹豫道。枯燥正合他意,便于隐藏与探查。
“好。”琉璃点头,“我这就带你去典梦阁报到。”
张问跟随琉璃,心中已有计较。这织梦坊,将是他在这众念海站稳脚跟、汲取力量、探寻秘密的重要据点。他要借此地之力,尽快提升实力,尤其是这防不胜防的筑梦之术。
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方能掌控命运,无惧任何威胁!夜来也好,万骸也罢,终有一日,他要将这些笼罩于头顶的阴影,尽数踏于脚下!
他的大道,当由他自己来走,无人可阻,无人可执!这众念海的波澜,正是他磨砺道心、凝聚力量的又一重炼狱与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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