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上，几个孩童追着蝴蝶跑过，笑声清脆。顾倾然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刚来时那个总爱炸毛的自己，忍不住笑了。胤禛递过来一块刚摘的野果，酸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时，她听见他低声说：“明年，我们去北方看看，那里的旱地或许也能改良。”
“好啊。”顾倾然咬着野果，含糊不清地应着，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堆满了新收的谷物和豆种。胤禛翻看着手下整理的《农桑新要》，那里面记满了他们这一路的发现：改良的水车图纸、轮作的周期表、防虫害的草药配方……每一页都有顾倾然画的小插画，或是一株稻穗，或是一只捉虫的鸟。
“这画倒是挺传神。”胤禛指尖拂过画着萤火虫的那页，嘴角微扬。
顾倾然凑过去看，忽然发现他在空白处添了一行小字：“虫鸣稻香处，有你足矣。”她的脸颊腾地红了，抢过册子假装翻看，耳朵却烫得厉害。
马车驶过石桥，河水倒映着两人的身影，漾起圈圈涟漪。顾倾然掀起车帘，看见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远处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她忽然明白，所谓的“任务”早已结束，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在田埂上，在炊烟里，在每一粒种子落地生根的声音里。
胤禛从身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明年种什么？”
“种麦子吧，”顾倾然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麦香，“北方的麦子，应该能长出不一样的味道。”
“好。”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晚风，“那我们就去北方，种出最好的麦子。”
马车继续前行，载着满车的希望，驶向落日余晖里，也驶向无数个有稻香和麦浪的明天。
北方的旱地果然如胤禛所说，土层薄且多沙，风一吹就扬起漫天尘土。顾倾然蹲在田埂上，用手指捻起一把土，沙砾硌得指尖发疼。“这样的地，能种出麦子吗？”她抬头看向胤禛，眼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胤禛从行囊里取出他们改良过的农具——一把加装了宽刃的犁，刃口处还缠着细密的铜丝，能减少沙土的阻力。“试试就知道了。”他说着，接过老农递来的牛鞭，牵着牛慢慢犁开一片地。犁过的土垄带着新鲜的沙腥气，竟比预想中紧实些。
顾倾然眼睛一亮，连忙拿出带来的麦种，这些种子经过筛选，外壳更坚硬，耐旱性极强。她抓一把种子撒下去，指尖划过土面，动作熟练得像个老农夫。“之前在江南试种的耐寒品种，说不定在这里能扎根。”
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胤禛却忽然伸手挡在她面前，自己迎着风调整犁的角度。“别让沙子迷了眼。”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清晰地落进顾倾然耳里。
她心头一暖，默默挪到他身侧，帮他扶稳犁柄。两人一左一右，身影在空旷的旱地间被拉得很长，牛蹄踩过沙土的“嗒嗒”声，和着风啸，竟有种别样的韵律。
傍晚歇在农户家，炕桌上端着刚出炉的杂粮饼，混着沙枣的甜味。顾倾然咬了一口，饼渣掉在衣襟上，胤禛伸手替她拂去，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脖颈，两人都顿了顿，空气里仿佛有细沙在轻轻跳动。
“你看。”顾倾然忽然指向窗外，夕阳正沉入地平线，漫天霞光把旱地染成了金红色，那些刚播下种子的土地，仿佛在发光。“说不定明年这里，真能长出一片麦浪。”
胤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点了点头，递给她一杯温热的沙枣茶：“会的。”
夜里，顾倾然在油灯下翻看《农桑新要》，忽然发现胤禛在“北方旱地改良”那页画了个小小的简笔画——一个小人弯腰撒种，旁边站着个挥鞭犁地的身影，两人中间画了颗小小的太阳。她指尖轻轻抚摸着那幅画，嘴角忍不住上扬。
窗外，风沙敲打着窗棂，像在为这片土地的新生伴奏。顾倾然把册子抱在怀里，听着身边胤禛平稳的呼吸声，渐渐沉入梦乡。梦里，她仿佛看到漫无边际的麦田在风中起伏，而她和他，就站在金色的浪涛里，笑得眉眼弯弯。
春耕时节，顾倾然和胤禛果然又去了那片北方旱地。去年撒下的麦种竟真的冒出了绿芽，星星点点扎在沙土里，像撒了把碎玉。
“你看！真长出来了！”顾倾然蹲在田埂上，指尖轻轻碰了碰嫩芽，眼里闪着光。风还带着凉意，她鼻尖冻得发红，却浑然不觉。
胤禛把带来的厚披风裹在她身上，自己则拿起改良过的锄头，顺着田垄慢慢松着土。这锄头的刃口被磨得更薄，还加了个小小的挡沙板，扬起的尘土少了大半。“今年风小，雨水也比往年多些，该能成。”他声音里带着笃定。
旁边的老农提着水壶过来，笑着递上：“两位贵人可是我们这儿的福星！往年这地，播十斤种能收五斤就不错，今年瞧这苗势，肯定能翻倍！”
顾倾然接过水壶喝了口，忽然瞥见远处有几个身影在张望，正是去年一起在江南见过的那几个老农。他们提着竹篮，里面装着刚蒸的窝头，见她看来，都笑着拱手：“姑娘，大人，尝尝咱这新磨的玉米面！”
胤禛接过窝头，掰了一半递给顾倾然，自己咬了一大口，粗糙的口感带着玉米的清甜。“比江南的米糕实在。”他点评道。
顾倾然咬着窝头，看他嘴角沾了点玉米面，伸手替他擦掉，指尖碰到他的下巴，两人都愣了愣。风正好吹过，带着沙土的气息，却不觉得粗粝，反而像这土地一样，踏实得让人安心。
“等麦子熟了，咱们来打麦吧？”顾倾然抬头看他，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胤禛点头，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挡住迎面来的风：“好，再叫上江南的那些老伙计，让他们也尝尝北方的新麦酒。”
远处的绿芽在风中轻轻晃，像在应和。这片曾让人发愁的旱地，此刻正藏着满满的希望，就像他们脚下的路，踏实，且看得见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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