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风暴、并肩与破碎的冰层
林薇在沙龙上的发言，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科技版块的头条迅速被“林薇质疑‘星轨’伦理边界”、“情感计算是否越界？”、“起底‘星轨’背后的隐私隐忧”等标题占据。原本一片赞誉的舆论风向陡然逆转，质疑和担忧的声音甚嚣尘上。
而苏小暖发现的异常机器人数据，更是为这场舆论风暴提供了“实证”。尽管这些数据量不大，且来源可疑，但在敏感时刻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和放大，其破坏力是惊人的。一些自媒体开始煞有介事地分析这些“用户自发关闭行为”，佐证林薇关于“隐私安全感”和“选择自主权”的论断。
项目组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被动和混乱。公关部的电话被打爆，技术部疲于应对各种数据质询，原本就紧张的内部资源更加捉襟见肘。一种“项目可能被放弃”的悲观情绪开始在小范围内蔓延。
陈默的办公室气压低得吓人。他一遍遍拨打林薇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空有力量却无处施展。林薇这一手，几乎是将他和“星轨”逼到了绝境。
“默哥，现在怎么办？”小张闯进办公室，脸上写满了焦急，“外面都传疯了！说咱们的项目要黄了！”
李姐也跟了进来，眉头紧锁：“公关部那边压力很大，希望我们能尽快给出有说服力的技术说明和数据澄清。”
“澄清？拿什么澄清？”陈默猛地将手中的笔摔在桌上，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林总监一句轻飘飘的‘伦理问题’，就把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打成了可疑分子！现在拿出再干净的数据，也会被人说是粉饰太平！”
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感觉胸口憋闷得快要爆炸。目光扫过办公室外开放的工区，他看到苏小暖正坐在她的工位上，低着头，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却带着一种异样的沉静。
在这种四面楚歌的时刻，她竟然还能坐得住？
就在这时，他的内部通讯软件弹出了苏小暖的消息。
**【苏小暖】：舆论焦点在‘隐私’和‘强制感’。光带的默认开启和动态追踪是主要攻击点。我建议，立刻准备一个热更新方案：1. 将光带动效改为首次使用时的【可选开启】项，明确告知用户其功能和数据用途。2. 增加更显眼的【实时关闭】入口。3. 发布详细的用户数据使用和保护白皮书。**
陈默看着这条条理清晰、直指问题核心的建议，愣住了。在他被愤怒和无力感淹没的时候，她却在冷静地分析问题，寻找解决方案。
他还没来得及回复，苏小暖的第二条消息又来了。
**【苏小暖】：另外，我整理了所有异常机器人账号的行为特征和Ip溯源（初步判断来自海外代理池），以及它们与其他正常用户行为模式的对比分析报告。可以作为我们反击“数据造假”指控的证据。报告已发你邮箱。**
陈默立刻打开邮箱，果然看到了苏小暖发来的那份详细的分析报告。数据翔实，逻辑清晰，甚至附上了技术层面的追踪截图。这份报告，就像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灯！
他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工区里的苏小暖。她也正看向他，隔着玻璃，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没有抱怨，没有指责，没有在危机时刻各自飞。她的眼神沉静而坚定，仿佛在说：“我在。”
那一刻，堵在陈默胸口的那团郁气，仿佛被这眼神瞬间击散。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愧疚、感动和重新燃起的斗志的情绪，涌遍全身。
他立刻回复：
**【陈默】：方案可行。你负责牵头准备热更新包和白皮书，优先处理。技术说明和反黑报告我来整合，并协调公关部。**
**【苏小暖】：好。**
没有多余的废话，两人瞬间回到了最熟悉的战斗模式。之前的冷战、隔阂、以及魏子清带来的诱惑，在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危机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陈默立刻行动起来，召集技术核心和公关负责人开会。他将苏小暖的分析报告作为核心证据，制定了“技术澄清 + 主动优化 + 法律追责（针对数据造假）”的组合拳策略。他的语气恢复了以往的果决和条理，仿佛重新找到了主心骨。
而苏小暖则带领着设计和小部分开发人员，全力投入到热更新包的开发中。她深知，再完美的辩解，也不如一个真诚改进的行动。将选择权彻底交还给用户，是应对“强制”指控最有力的回应。
整个项目组，因为这两个核心人物的重新联手，仿佛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迅速从混乱和悲观中稳定下来，开始高效运转。
夜幕降临，办公楼里大部分区域已经熄灯，只有“星轨”项目组所在的区域依旧灯火通明。
陈默处理完公关层面的沟通，走到开发区。苏小暖还坐在电脑前，专注地测试着更新包的功能，屏幕上代码飞快滚动。
陈默倒了一杯温水，走到她身边，轻轻放在桌上。
“休息一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久违的温和。
苏小暖敲下最后一行代码，运行测试，这才松了口气，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温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熨帖。
两人一时无话，并排坐着，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之前的冷战仿佛从未发生，但又有什么东西，在共同抵御风暴的过程中，悄然改变了。
“对不起。”陈默忽然开口，声音很低。
苏小暖握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没有看他。
“那天……在电话里。”陈默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艰难的坦诚，“我没有给你明确的回答，是因为……我害怕。”
苏小暖转过头，看向他。
陈默迎着她的目光，眼神里不再有犹豫和闪躲：“我害怕你选择离开，害怕失去‘星轨’，更害怕……失去你。但我用错了方式。我不该用模糊的态度绑架你。”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他的恐惧和……在意。
苏小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却又有一种冰层碎裂般的释然。
她低下头，看着杯中晃动的水面，轻声说：“魏子清的条件很好，独立，自由，股权……很诱人。”
陈默的心提了起来。
“但是，”苏小暖抬起头，看向他，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却不再迷茫，“我放不下‘星轨’，它就像我的孩子。我也……放不下这里。”
她的目光扫过这片他们共同奋斗过的工区，最后重新落回陈默脸上。
“也许很傻，但我觉得，有些东西，比那些诱人的条件，更值得坚守。”
陈默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清晰无比的抉择和带着点傻气的执着，一股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暖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桌面上、微微蜷缩的手。
她的指尖冰凉，在他的掌心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抽回。
“谢谢你……留下来。”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苏小暖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坚定而温暖的力度，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她反手握住了他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舆论的风暴仍在肆虐。
但在这个亮着灯的角落里，两个曾经迷失方向的灵魂，在暴风雨中重新找到了彼此，也找到了继续前行的勇气。
冰层已碎，暖流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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