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漠的青云木在第十个春天终于长到了两丈高，枝繁叶茂，像一把撑开的巨伞，将观测站笼罩在绿荫下。阿沙站在树下，抚摸着树干上那道浅浅的刻痕——那是当年他亲手刻下的“西漠·第一株青云木”，如今已被岁月磨得温润，却依旧清晰可辨。
“阿沙首领，上界的‘同辉灵田’丰收了！”年轻的牧民子弟捧着一卷捷报跑过来，脸上带着风尘，眼里却闪着光，“他们按您教的法子，在灵田里混种了伴灵草和灵麦，产量比预计的高了三成！首领还说，要把第一批新麦送来西漠，说是‘谢师礼’。”
阿沙接过捷报，指尖拂过上面的朱砂印记，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第一次捧着灵麦种子站在阿禾先生面前的样子。那时的他还不懂什么是灵脉，只知道土地不会骗人，你对它好，它就给你长东西。
“把新麦分到各家各户，”阿沙笑着说，“让孩子们也尝尝，不同土地种出的麦子，是不是真的有不同的味道。”他望向远处的灵田，双丫髻姑娘的女儿正带着一群孩子在田间插木牌，木牌上写着“西漠灵脉第三十七处分支”，动作像极了当年的阿沙。
这些年，西漠的灵脉像青云木的根系一样，在地下悄悄蔓延。原本的沙丘变成了梯田，灵稻和灵麦交替生长，伴灵草和清神花沿着田埂铺展开来，连最深处的黑风口，都长出了成片的耐风林。老牧民们常说，这哪是西漠，分明是第二个珠母村。
“阿沙首领，珠母村的守土学堂来人了。”另一个子弟匆匆赶来，手里牵着匹灵马，马背上驮着个沉甸甸的木盒，“阿禾先生说，这是林安先生和阿依娜先生的手稿真迹，让您好生收着，说是‘该让西漠的孩子也看看，最初的种子是怎么发芽的’。”
阿沙的心猛地一跳，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里面整齐地码着几本泛黄的手稿，最上面的是林安手绘的聚灵阵图，边角还沾着当年的泥土；下面是阿依娜的药草图谱，每片叶子旁边都标注着采摘的时间和灵气浓度，字迹温柔而坚定。
“快请学堂的先生进来，”阿沙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要亲自给孩子们讲这些手稿背后的故事。”
守土学堂的先生是个眉目温和的中年人，他带来了阿禾先生的口信：“阿禾先生说，灵脉的传承就像青云木的生长，老枝为新枝挡风，新枝为老枝续脉，如此方能参天。西漠的故事，该由西漠的孩子续写了。”
那天下午，西漠的青云木下挤满了孩子。阿沙坐在树下，捧着林安的手稿，一字一句地讲着当年的故事——讲林安先生如何在黑风谷的冻土中种下第一株灵麦，讲阿依娜先生如何用玄水珠的灵气调和肥料，讲小远先生如何带着测长仪在雪地里记录数据，讲阿禾先生如何把灵玉塞进一个西漠男孩的手里。
“他们当年守着的，不只是灵脉，是我们所有人的未来。”阿沙指着远处的灵田，“就像这青云木，当年只是根细枝，如今却能为我们遮风挡雨。你们也要记住，今天的西漠不是凭空来的，是无数人用手、用心、用信念种出来的。”
孩子们听得入了迷，最小的那个孩子举着片伴灵草的叶子，怯生生地问：“阿沙首领，我们也能像林安先生那样，让沙子变良田吗？”
阿沙笑着点头，把林安的手稿递到他面前：“你看，林先生当年也只是个普通的修士，可他敢想、敢做、敢守，就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你们也一样，只要心里有光，手里有种子，就没有种不出的希望。”
秋分时，上界的“谢师礼”送到了西漠。金灿灿的灵麦装了满满三大车，每袋麦种上都系着红绸，绸带上写着上界孩子的名字。阿沙让人把这些麦种分给西漠的孩子们，让他们种在观测站后的试验田，旁边还特意留出空地，种上了从珠母村带来的灵麦种。
“我们要让两种麦子在同一片土地上生长，”阿沙对孩子们说，“让它们看看，不同的根，也能长出同样饱满的穗子。”
冬雪落下时，试验田的麦子冒出了嫩绿的芽尖。西漠的孩子和上界的孩子通过灵镜互相报喜，一个说“你们的麦子不怕冷”，一个说“你们的麦子长得壮”，笑声透过灵镜传过来，混着风雪声，像首温暖的歌。
阿沙站在青云木下，看着灵镜里孩子们的笑脸，忽然觉得林安和阿依娜、小远和阿禾都在身边，正对着这片土地微笑。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树干上的刻痕，那里的木质温润如玉，仿佛凝结了无数人的体温与期盼。
他知道，属于西漠的故事还在继续，属于离尘界的故事也在继续。就像这青云木，老枝虽会枯萎，新枝却会不断抽出；就像这灵脉，旧的守护会落幕，新的守护会登场。而那些关于土地、关于传承、关于爱的信念，终将像青云木的年轮，一圈圈生长，一年年厚重，直到时光尽头，薪火无绝。
风雪穿过青云木的枝叶，带来灵麦的清香，像在诉说着一个永恒的约定——只要还有人捧着种子，还有人愿意弯腰播种，这世间就永远有希望，永远有春天，永远有不期而遇的温暖，在某个清晨，悄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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