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尘界的第一场雪来得悄无声息。清晨推开院门时，小院已被厚厚的白雪覆盖，沉水木的屋顶像盖了层奶油，灵稻的残茬顶着雪帽，连院角的合欢花都裹着冰晶，成了剔透的琼枝。林安拿起扫帚扫雪，积雪落在竹筐里，发出“簌簌”的轻响，像北境冬天屋檐下的落雪声。
“别扫了，”阿依娜从屋里探出头，发间的梅花簪沾着点雪花，“铁山说今天来送新酿的梅子酒，咱们围炉喝酒，比扫雪有意思。”她手里捧着个陶盆，里面是刚和好的面团，“还能烤麦饼，用新磨的灵麦粉，加你喜欢的核桃碎。”
林安放下扫帚，拍了拍身上的雪。屋里已经生好了炭炉，紫铜的炉身泛着红光，火苗“噼啪”地舔着炭块，把室温烘得暖洋洋的。阿依娜把面团放在石桌上揉着，手腕转动间，月光银戒指在火光下闪着光，和她腰间水纹匕首的蓝光相映成趣。
“要不要加点梅花蜜？”她抬头问，鼻尖沾了点面粉，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
林安走过去，用指尖轻轻擦掉她鼻尖的面粉：“加，你酿的蜜最甜。”
阿依娜的脸颊瞬间红了，低头用力揉着面团，面团在她掌心渐渐变得光滑，散发出淡淡的麦香。炭炉上的铜壶“咕嘟咕嘟”地煮着灵茶，茶香混着炭火气，让整个屋子都充满了烟火气。
铁山果然踩着雪来了，肩上扛着个酒坛，手里还提着只捆好的雪鸡。“这鸡是刚从后山逮的，毛都没褪呢，正好烤着吃！”他把东西往地上一放，搓着冻红的手凑到炭炉边，“还是你们屋里暖和，我那破屋四面漏风，雪粒子能吹到床上去。”
石磊跟在后面，抱着个木盒，里面是他娘做的腌菜——酸脆的灵萝卜和酱黄瓜，是佐酒的好东西。“我娘听说你们要围炉，特意让我带来的，”他打开木盒，酸香立刻弥漫开来，“说凡界冬天都爱吃这个。”
阿依娜笑着接过腌菜，往碟子里倒了点香油：“快坐，麦饼马上就好。”她把揉好的面团揪成小块，擀成薄饼，撒上核桃碎和梅花蜜，贴在炭炉边的石壁上。饼子很快鼓起，边缘变得焦脆，香气让铁山直咽口水。
林安打开酒坛，琥珀色的梅子酒涌进陶碗，带着股清冽的果香。“这酒是用离尘界的‘醉梅’酿的，”铁山端起碗一饮而尽，咂咂嘴，“比凡界的米酒烈点，后劲足，暖身子正好。”
雪鸡被林安处理干净，抹上盐和香料，用灵叶包好埋进炭炉的余烬里。铁山则打开话匣子，说起外门最近的趣事——谁的飞剑练得走火入魔，把自己的帽子削了；谁采灵草时被兔子骗了，空跑一趟；还有王长老新收了个弟子，笨手笨脚总把铁器锻成歪瓜裂枣，气得王长老吹胡子瞪眼。
“说起来，”铁山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内门的张师兄要结丹了，据说宗主准备在开春办个‘丹成宴’，到时候全宗门都能沾沾喜气，你们俩可得去凑凑热闹。”
阿依娜刚烤好的麦饼“啪嗒”掉在碟子里，脸颊通红：“结、结丹是大事，肯定要去的。”
林安笑着帮她把麦饼捡起来：“你慌什么，又不是说你。”他咬了口麦饼，梅花蜜的甜混着核桃的香，在舌尖化开，“不过开春后，我想把院子再扩大点，多种些北境的庄稼，看看能不能让灵田长出更多凡界的粮食。”
“我支持你！”石磊举着碗，“我爹以前就是种庄稼的，我还会点选种的本事，到时候我来帮忙！”
炭炉里的雪鸡渐渐熟透，灵叶的清香混着肉香飘出来。林安用树枝把鸡扒出来，剥开叶子，金黄的鸡皮油光锃亮，肉汁顺着撕开的缝隙流下来，引得众人直咽口水。
“尝尝离尘界的雪鸡，”林安把鸡腿递给阿依娜，“比北境的山鸡嫩。”
阿依娜咬了一小口，眼睛立刻亮了：“真的！带着股灵草的香！”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簌簌地敲打着窗棂，像在为屋里的热闹伴奏。炭炉上的灵茶煮得更浓了，梅子酒喝了一坛又添半坛，铁山和石磊的脸颊都红扑扑的，说起话来舌头都有些打卷。
“林安……”铁山搂着林安的肩膀，大着舌头说，“你别看我平时大大咧咧……我知道你俩不容易……从凡界到这……能站稳脚跟……是真本事……”
石磊也跟着点头，把最后一根酱黄瓜塞进嘴里：“我娘说……能共患难的才是真道侣……你们俩就是……”
阿依娜听着这些话，眼眶微微发热，悄悄往林安身边靠了靠。林安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在炭火的映照下，温暖而柔软。他忽然觉得，这离尘界的冬天，因为有这些朋友，有身边的人，变得和北境的冬天一样，寒冷却热闹，孤单却温暖。
夜深时，铁山和石磊被林安架着送回住处，两人还在醉醺醺地哼着不成调的歌。小院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炭炉的火苗还在跳跃，映着桌上狼藉的碗碟和剩下的半块麦饼。
阿依娜收拾着碗筷，林安则往炭炉里添了些新炭。火光映在两人脸上，带着融融的暖意。
“今天真热闹。”阿依娜轻声说。
“嗯，”林安点头，从炭炉里夹出块没烧透的炭，放在手心里把玩，“像北境过年的时候，邻居们聚在一起，喝酒吃肉，说不完的话。”
阿依娜走到他身边，靠在他肩上：“那明年过年，咱们也请他们来，我多烤些麦饼，你多酿些梅子酒，再做个北境的酸菜白肉锅，让他们尝尝咱们家乡的味道。”
“好。”林安把她搂得更紧些，“再在院里搭个棚子，挂上红灯笼，就像真的在家过年一样。”
窗外的雪还在下，月光透过雪层，在地上投下淡淡的银光。炭炉里的炭偶尔“噼啪”一声，像在回应他们的话。属于他们的故事，在这冬夜的炉火旁，又多了些烟火气，像麦饼的香，像梅子酒的烈，像朋友的笑，真实而温暖。
林安知道，不管在北境还是离尘界，所谓的家，从来都不只是一间屋子，而是有爱的人，有暖的火，有说不完的闲话，有过不够的日子。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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