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扶着苏晚走出通道时，天边正泛起鱼肚白。极北冰原的风卷着雪沫，打在脸上像细针扎，却吹不散两人心头的滞重。碑林在晨光中泛着青灰色的光，那些扭曲的符文像是活了过来，顺着石壁缓缓流淌，在地面汇成蜿蜒的光河，引着他们往环形山壁的更深处走去。
“这些符文……在引路。”苏晚的白蛇契约兽盘在她肩头，蛇瞳里映着光河的流动，发出细碎的嘶鸣。她蹲下身，指尖触碰到光河，冰凉的触感里竟带着一丝熟悉的暖意——像林凡留在蛇母花晶石里的气息。
沈辰握紧了手中的断剑，剑穗上的“守”字玉佩微微发烫。他知道，这是林凡留下的指引。那个总爱装得满不在乎的家伙，连离开都要铺好路，生怕他们走了弯路。
光河尽头是面平整的石壁，之前被藤蔓和碎石掩盖，此刻却干干净净，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刻字。字迹比其他石碑上的符文更清晰，是用某种尖锐的器物硬生生凿出来的，笔画深峻，带着股决绝的力道，像是刻字人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是上古文。”苏晚认出了几个眼熟的字符，那是她在蛇母传承的古籍里见过的，“记载的是……守界者的起源。”
沈辰凑过去，指尖抚过最上面的一行字，石屑簌簌落下。他虽认不全上古文，却能感觉到字里行间的沉重。苏晚一边辨认，一边轻声念出来，声音在空旷的山壁间回荡，带着穿透时光的力量。
“天地初开，界域如珠，悬浮于混沌。有巨神以身躯为桥，连缀界域，以神魂为火，照亮裂隙。巨神寂灭后，桥身化作界壁，神魂凝为守界者的火种……”
“原来守界者的由来这么古老。”沈辰喃喃道，指尖停在“巨神”二字上，仿佛能摸到那跨越万古的苍凉。
苏晚继续念下去：“影蚀自混沌而生，嗜神魂，好吞噬界域。初时，影蚀微弱，界域各自为战，终被蚕食过半。直到第一位守界者觉醒巨神火种，以‘承’为契，聚各界之力，才将影蚀赶回混沌边缘……”
石壁上的刻字突然变得密集，像是刻字人情绪激动，笔画都带着颤抖。苏晚的声音也跟着发紧：“影蚀之核藏于虚空，每隔万年便会苏醒。守界者以‘守’为誓，以‘界’为责，世世代代镇守裂隙。然影蚀狡诈，能附于人心，诱生贪、嗔、痴，许多守界者因此堕入黑暗，反助影蚀破界……”
“林凡他……”沈辰的心猛地一沉。林凡体内的血怨毒，不就是影蚀诱生的“贪”吗？贪于力量，贪于存续，才会被趁虚而入。
苏晚的目光落在一幅刻画上：画面上，一位守界者正举剑刺向自己的心口，剑上缠绕着影蚀的黑纹，周围是无数伸出的手——有人类，有妖族，有各族生灵，都在拉他，却被他以神力震开。画下刻着一行字：“心若失守，何谈守界？”
“这位守界者……是自毁神魂，断绝影蚀的寄生吗？”苏晚的声音带着哽咽。
沈辰没有回答，却想起林凡最后那句话：“告诉阿银，我和沈辰都没丢人。”原来他早就知道，心失守界的道理。
更深处的刻字记录着守界者的传承之法：“火种需以神魂温养，以信念为薪。每代守界者临终前，会将火种注入信物，传于下一任。信物或为剑，或为玉，或为寻常之物，唯以‘信’能感之……”
“所以林凡的断刀，才会与守界者佩剑共鸣。”沈辰摸出怀中的“承”字玉佩，玉佩此刻正发烫，“这玉佩，就是火种的信物？”
苏晚点头，指着一幅刻满人名的石碑：“你看，这些名字，应该都是历代守界者。第一个名字后面刻着‘巨神之息’，最后一个……是空的，只刻了个‘林’字。”
沈辰凑近一看，果然。在密密麻麻的名字末尾，有个新鲜的刻痕，只刻了个“林”字，笔画生涩，却异常用力，像是用断剑硬生生凿出来的——那是林凡的笔迹。
他的眼眶瞬间热了。这个笨蛋，到最后都不忘留下记号，好像怕别人不知道他来过，怕别人忘了他守过的界。
石壁的最后，刻着段类似预言的文字：“影蚀之劫，非一人能挡。需各界同心，信者为引，勇者为锋，智者为谋，仁者为盾，方能寂灭其核，永绝后患。”
“各界同心……”苏晚若有所思，“蛇母是妖族，林凡和你是人类，我继承了蛇母的传承，也算半个妖族……或许，这就是预言的意思？”
沈辰看向通道入口，晨光正顺着裂隙照进来，在雪地上投下长长的光带。他想起林凡塞给他断剑时的眼神，想起石碑上那个未写完的名字，想起“守界者永不独行”的鼎铭。
“走。”他突然开口，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我们去找蛇母。既然要各界同心，那光靠我们还不够。”
苏晚点头，白蛇契约兽顺着她的手臂滑下，钻进雪地，朝着蛇母所在的方向游去——它要去报信，告诉蛇母，这里有群继承者，要完成未竟的使命。
两人沿着光河往回走，石壁上的刻字在身后渐渐隐没，仿佛从未出现过。但那些字里的故事，那些上古的事迹，已像火种一样，落进了他们心里。
沈辰握紧了断剑，玉佩的温度透过掌心传到心里。他知道，从今往后，他不再只是为了林凡而战，为了那些刻在石碑上的名字，为了那位以身躯为桥的巨神，为了所有“信者、勇者、智者、仁者”，他都要把这条路走下去。
雪地上，他们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但那方向，始终朝着界壁最坚固的地方。而环形山壁深处，那个只刻了一半的“林”字，正悄悄亮起微光，与极北冰原上无数守界者的信物遥相呼应，像是在说：
别急，我在。我们，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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