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块螭龙玉佩在火把跳跃的光线下，泛着冷硬而熟悉的光泽，刺痛了她的眼睛。与记忆中少年腰间那枚，与那日御书房画轴上惊鸿一瞥的，几乎一模一样！
怎么会……在这个夜闯皇宫、被瞬间灭口的刺客身上出现？！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如同冰潮，瞬间将她淹没。她死死捂住嘴，才抑制住那冲到喉边的惊呼，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院门被粗暴地撞开，大批手持火把、刀剑出鞘的侍卫涌入，瞬间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为首将领看到院中尸体，脸色一变，快步上前查看。
“死了！”他探了探鼻息，沉声道。目光随即落在那半块玉佩上，神色骤变，显然也认出了此物非同小可。“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擅动！速报陛下！”
侍卫们如临大敌，迅速控制住小院各处出口，刀锋在火光下闪着寒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包括窗内脸色煞白的地。
很快，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萧景玄竟亲自来了！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外罩一件墨色大氅，面色沉静如水，唯有那双眸子，在火光照耀下，深不见底，寒冽如星。
他踏入院子，目光首先落在那具尸体和那半块玉佩上，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
“何时发现？如何死的？”他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侍卫将领单膝跪地，快速禀报：“回陛下！约
一刻前，此獠于麟德殿附近被发现，身手极为了得，伤了我数名弟兄后向此方向逃窜。追击途中，被……被不知来源的弩箭射杀，坠入此院。末将等赶到时，已气绝身亡。”他顿了顿，补充道，“经查，其身上除这半块玉佩，并无其他明显标识。弩箭……型号特殊，似是军中专用的短臂紧弩，力道极大，
一击毙命。”
军中专用的弩箭？又是灭口！
萧景玄沉默片刻，缓缓蹲下身，并未在意地上的泥泞，修长的手指隔着帕子，拾起了那半块螭龙玉佩，就着火光仔细打量。
玉佩断口陈旧，并非新损。
他的目光变得极其幽深，指尖摩挲着那冰冷的玉质，仿佛在透过它，触摸一段尘封的、不愿提及的过往。
良久，他站起身，将玉佩收入袖中，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僵立在窗内的她身上。
“楚参军事，”他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你一直在院内？”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她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强迫自己镇定，推开房门，走到廊下，依礼跪下：“回陛下，臣……一直在屋内。听得外面喧哗，方才开窗，便见……此人坠入院中，已然……已然遇害。”她声音带着无法完全抑制的颤抖，这恐惧在此刻显得合情合理。
“可曾看到或听到其他异常？”他问，目光如炬，牢牢锁住她。
“并未……臣只听到追捕声和……那声弩响。”她低下头，避开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视线。那兰花符号和这玉佩带来的惊骇太过强烈，她绝不能流露出任何与之相关的联想。
萧景玄盯着她看了片刻，未再追问。他转身，对那侍卫将领冷声道：“彻查！宫内宫外，给朕挖地三尺，也要查出这弩箭的来源，以及这玉佩的另一半，在谁手里！”
“是！”将领凛然应命。
“至于尸体，”萧景玄顿了顿，声音冰寒，“拖去验尸房，给朕一寸寸地查！朕要知道他的每一处伤疤，每一颗老茧，甚至他胃里最后一口吃的是什么！”
“遵旨！”
侍卫们立刻上前，将尸体迅速抬走。院中的血迹和泥泞很快被清理掩盖，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但那股浓重的杀机和疑云，却愈发沉重地笼罩下来。
萧景玄并未立刻离开，他踱步到那莲池旁，负手望着那潭死水，背影在火光下拉得悠长而孤寂。
“螭龙佩……”他忽然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这么多年了……还是阴魂不散……”
他的话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惊涛骇浪。阴魂不散？指的是什么？是这玉佩代表的旧主？还是与之相关的恩怨？
他忽然转过身，目光再次精准地投向她，那里面翻滚着她无法看清的复杂情绪，有冰冷，有审视，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疲惫与厌烦。
“楚惊鸿。”他唤她的全名。
“臣在。”
“看来，有人不想让朕清静，更不想让你……静静。”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出戏，是越唱越热闹了。”
他缓步走近她，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她。
“从明日起，你不必再去刑殿了。”他忽然改变了命令。
她愕然抬头。
“留在你的院子里，”他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新的、更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图，“给朕好好想想……想想这玉佩，想想那狄语，想想你今日在刑殿看到、听到的一切……”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头颅，直接读取她的思想。
“朕要你，将你所思所想，尽数记录下来。”
“每日晨报。”
“朕很好奇，在朕的参军事眼里，”他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恶魔的低语，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这一切的乱象背后，究竟藏着怎样一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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