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楼的高度，让下方中央大厅的一切都扭曲缩小成各种移动的色块。
冷空气混合着香氛味道钻进她的鼻腔，凉意却无法冻结胸腔里那颗仍然跳动着的心脏。
她能模糊地听到其他层走廊传来节奏欢快的流行音乐，音符破碎地向上飘。
下方的深渊拉扯着意识，她控制不住地向下望，重心逐渐向前。
当最后一点脚尖从支撑位离开，身体也向下垂直坠落——
脑袋比身子离地面更近，视野急速掠过一层层电梯玻璃折射的刺眼光亮，坚硬的大理石地砖，以及周围的一切都瞬间逼近了她。
空气有了声音，心脏失重，像是要堵住喉咙，眼角被风刮得几乎睁不开——
她的生命将在砸到地砖之时结束。
“……！”
厉星染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被子滑落到腰间，心脏狂暴地撞动！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声，嗓子发紧得厉害，甚至有些干疼。冷汗也瞬间浸透后背衣料，离开了柔软温暖的被子，房间里的冷空气渗入湿了的衣料，厉星染忍不住打了个战栗。
卧室里一片安静，只有她急促却又极力压制的气喘声。
过了好久，厉星染才理智回笼，身边人平稳柔和的呼吸声在房间里格外清晰。
厉星染将手放在裹着慕熙望的被团上，黑眸闪烁着，颇有些不真实感，她静坐许久，才慢慢地俯下身，又小心地侧着身躺好。
月色照进主卧，厉星染借着月光，身子一点一点前倾，慕熙望被裹严实了，基本上不会出现随随便便伸脚踹人的行为。
此时此刻的她，只露出小半张脸和一头散乱在枕上的深棕色卷发。她睡得极沉，眼睫像两弯月牙，安然覆在眼下，鼻息轻柔缓慢，呼吸节奏均匀，睡颜就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
厉星染极轻地挪动身体，像是怕惊扰了女孩的美梦，谨慎地伸出手臂，绕过被团，轻轻环住女孩。
她将鼻尖埋入慕熙望发丝间，闭上了眼睛，噩梦带来的寒意终究还是被怀中的女孩驱散。
-
第二天早上，慕熙望问厉星染：“你昨天晚上是不是乱动啦？差点把我都搞醒了。”
厉星染轻描淡写地否认：“谁说的？我昨晚睡觉可乖了。只有你才会随随便便踹人，差点把我踹到地上。”
慕熙望生气地说：“你才会随随便便踹人呢，我才不是这样的人！”于是扭过头就不理厉星染了。
直到两个人收拾一番，又简单化了个淡妆上了车，慕熙望才别别扭扭地牵过厉星染的手，嘟哝道：“你怎么不理我？”
厉星染道：“怎么还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先不理我。”
慕熙望道：“我不理你，你就不可以先理我吗？”
厉星染笑了：“哪里学来的歪理？”
慕熙望正色道：“我妈妈就经常这样对熙熙说。”
厉星染：“哦。”
慕熙璨作为两个人的化妆师兼司机，格外亢奋地亲了一口爱车方向盘，乐得哈哈笑：“我说二姐，你怎么能学妈妈说话的口吻呢？那可不一样！”
慕熙望道：“哪里不一样？”
慕熙璨道：“我们的妈妈说这种话都是在撒娇，这种撒娇呢，只针对于她自己的老婆那样说，你又没老婆，你撒什么娇啊？”
厉星染低头玩手机，慕熙望慢吞吞地思考几秒，道：“那以后总会有老婆的嘛。”
慕熙璨更乐了：“怎么？你还真想要个老婆？”
慕熙望说：“那我要个老公。”
慕熙璨、厉星染异口同声道：“那不行！”
慕熙望：“？”
慕熙璨：“？”
厉星染：“……”闭上嘴沉默，继续低头玩手机。
慕熙璨扭头眯眼看厉星染，先前其实她一直都在开玩笑，还真没想过自己的二姐会被这厉家小少主盯上，难道……难道这个姓厉的真的看上二姐？
等等，她难道是变态吗？？！
……
跑车开始在大路上疾驰。
“染染，我昨天晚上做梦梦到你了。”慕熙望冷不丁开口。
厉星染道：“梦到我干什么了？”
慕熙望低头绞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并不愿意说出来，厉星染随口道：“哦，该不会是梦到我死了吧？”
慕熙望：“……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想？就不能想一点好的吗？”
厉星染无所谓道：“因为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我对世界上很多东西的看法都是消极的。”
慕熙璨在主驾驶嗤之以鼻：“你这家伙再装忧郁小千金试试看呢！你不是独生女吗？那按理来说，家族资源都会倾斜给你才对，你为什么非要放弃家族事业跑过来陪着我二姐来选秀啊？难不成你真一见钟情啊？”
厉星染表情未变：“你猜呢，如果你真的猜对了，也许还会有奖励哦。”
慕熙璨：“……嘁。”
“你到底梦到我什么了？”厉星染偏过脑袋问慕熙望。
“嗯……”
“不要犹豫，说实话。”
“我梦到你……在淋雨。”
淋雨？厉星染一怔，脱口而出：“为什么？”
“那只是一个梦嘛，我就知道你在淋雨，但是为什么淋雨我就不清楚了。”慕熙望纠结地扯厉星染的衬衫下摆，“染染，你会不会是站在雨里面哭呀？”
厉星染：“……为什么会这么说？”
“电视剧就那么演的。有的人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哭了，所以他就站在雨里面，让眼泪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就是这样的。电视剧有这种剧情。”慕熙望乖巧地笑。
厉星染嗯了一声，扭头朝车窗外看。
在下大雨的时候冲到外面流眼泪吗？好像小时候自己并不是没干过这种事情……
可是，慕熙望怎么会梦到呢？
难不成除了心声，她们之间还有另外一种感应？难道是和梦境有关吗？
这个小家伙，现在是越来越神奇了。
但……厉星染似乎闻到了梦里的血腥气，那血腥气从梦里进入她的嗓子，继而涌入胸腔。
难道再想死的人，在最后的那一瞬间，心里都会有恐惧吗？
她不想承认，但是从梦中惊醒的一刹那，她恐惧了。
——对死亡，恐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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