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柄一沉，李文的手腕跟着往下压了半寸。他没松手，反而顺势将剑插进地面裂缝，借力稳住身形。刚才那一波冲击耗得太多，星纹在皮下隐隐发烫，像有根烧红的针顺着经络往心脏扎。
他没抬头，只低声说：“清点伤亡。”
云姬从操控台后站直，指尖还搭在断裂的晶石接口上。她没回答，而是先按住耳侧一根细藤——那是通讯藤的末端，正微微震颤。三秒后，她开口：“七人重伤，三个植物精灵失去响应信号。”
李文点头，脚边葡萄藤立刻展开扫描，沿着墙根爬向损毁区。辣椒精灵的红雾已经散了，空气中残留一点焦味，混着液态金属冷却后的铁腥。赤奴带人抬走最后一个伤员，路过时看了李文一眼，没说话，只抬手拍了下他肩膀。
这动作比什么都清楚——能动的，都得接着干。
李文弯腰拔出木剑，甩掉黏液，收回藤环。他走向操控台，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震动间隙里。云姬让开位置，指着主屏：“能源网络崩溃了。核心移走后，备用晶石撑不了太久，现在只剩四成存量。”
屏幕上，代表供能的绿线正在缓慢下滑。星门系统占了六成负荷，通讯藤网两成，剩下两成是照明和基础维生。李文盯着看了两秒，抬手划掉照明那一栏。
“关掉所有非必要光源。”他说，“优先保星门和通讯。”
云姬没动：“还有一个办法。混沌灵液。”
李文转头。
“我们之前采集的样本，能量密度远超晶石。如果能稳定导入，至少能撑三天。”她语速平稳，像是在陈述天气，“但没试过，风险在失控共振。”
李文沉默几秒，看向角落的缓冲舱——那是个半埋地下的合金容器，原本用来隔离不稳定能量源。现在舱门开着，里面空着，等着被填入未知。
“设三重隔离。”他说，“黑鳞精灵监控，一旦波动超过阈值，立刻切断。”
云姬点头，转身去调系统。李文没走，站在舱边，指尖轻敲金属外壳。这东西撑不住第二次爆炸。
五分钟后，第一管灵液注入。
起初一切正常。幽黑色的液体顺着导管流入缓冲舱，表面泛着暗紫光晕。监测藤显示能量平稳上升，绿线开始回升。
然后，舱内灵液突然翻涌。
不是沸腾，是像有东西在里面扭动。紧接着，频率波形猛地拉高，突破警戒线。黑鳞精灵的藤节瞬间绷紧，发出尖锐鸣叫。
李文抬手就要切断，可已经晚了。
轰——
冲击波从舱内炸出，直接掀飞顶盖。气浪扫过操控区，几块晶石当场碎裂，主供能线路应声断裂。警报声都没来得及响，整个基地陷入黑暗。
只有几根残存的信号藤还在微弱闪烁。
李文被气浪推到墙上，后背撞得生疼。他没管自己，翻身爬起，掌心贴地。银杏精灵立刻响应，根系从地下蔓延，瞬间在操控台周围撑起一层半透明护盾。两名技术人员正趴在地上，被护盾挡住了飞溅的碎片。
“人没事吧？”他问。
“还能动。”云姬的声音从右边传来。她手里捏着一段断藤，正试图接回接口。
李文没再问，转身走向破损区。赤奴已经带人打起火把，黄光在废墟间晃动。他走到缓冲舱前，舱体已经扭曲，灵液洒了一地，正缓缓渗入地缝。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墙角有光。
不是火把，也不是信号藤的微光。那是一种柔和的、淡青色的荧光，从墙体裂缝里透出来。他走近，发现是菌丝——细密的发光菌丝正从地下爬出，沿着墙壁蔓延，像一张缓慢铺开的网。
“这是……”赤奴凑过来。
“之前出现过的那种蘑菇。”李文蹲下，指尖悬在菌丝上方。光不烫，反而有点凉。他回头喊：“云姬，带监测藤过来。”
云姬很快赶到，将一根细藤贴上菌丝。几秒后，藤节亮起蓝光。
“能量频率……和西王母星图一致。”她声音低了半度，“但不是信号，是实体。”
李文没说话，盯着菌丝看了几秒，忽然抬手，阻止了正要上前的呼衍铁。
“别烧。”他说。
“这玩意儿是从灵液渗漏点长出来的，”呼衍铁皱眉，“谁知道会不会变怪物？”
“它没攻击人。”李文站起身，“而且，你看上面。”
众人抬头。菌丝蔓延的天花板上，已经开始释放孢子。那些微小的光点飘在空中，彼此连接，形成一张稀疏的光网，像星空倒映在室内。光线不强，但足够看清彼此的脸。
“照明恢复了。”云姬轻声说。
李文没松劲。他走向最近的墙缝，割开掌心，滴下一滴血。
血珠落在菌丝上，没有滑落，而是被迅速吸收。几秒后，菌丝边缘泛起一丝金纹——那是植物精灵认可的标志。
他收回手，对众人说：“它们不是敌人。”
李守诚这时从外区走来，脸色沉着：“你拿自己试？”
“总得有人试。”李文擦掉血迹，“它们和神树有共鸣，可能是西王母宫留下的东西。现在能源断了，星门不能停，通讯不能断，我们没别的选择。”
“那就让它继续蔓延？”李守诚声音提高，“谁知道明天会不会长成另一个混沌聚合体？”
“所以我不会让它失控。”李文看向云姬，“暂停所有能源试验。改用蘑菇光网维持基础照明，优先保障星门和通讯系统。”
云姬点头。
“另外，”李文继续说，“组织采集小队，取样本。你来主导研究，但别碰核心频率，先搞清楚它怎么发光。”
“明白。”
李守诚还想说什么，李文却已经转身走向神树方向。他的脚步比刚才稳了些，但左手始终虚握着，掌心伤口还没愈合。
回到基地边缘，他蹲下，指尖再次触碰菌丝。这一次，他闭上眼，用灵眼去探。
光网的能量流清晰可见。那些孢子不是随机飘散，而是按照某种规律排列，像星图的投影。更关键的是，它们在和神树根系产生微弱共鸣——不是攻击，是呼应。
他睁开眼，站起身。
远处，光网已经覆盖了大半个基地。士兵们在光下走动，不再需要火把。有人抬头看，脸上没了刚才的紧张。
李文低头看手，血已经凝了。他握了握拳，掌心传来细微刺痛。
就在这时，一缕新的菌丝从地缝钻出，缠上他靴底。他没动，任它爬过鞋面，停在脚背。
光微微闪了两下，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低头看着那点光，没抬脚，也没叫人来处理。
光点安静地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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