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方向传来的恐怖能量波动和号角声,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林恩的神经。
他不敢在原地多做停留,强忍着身体的疲惫和伤痛,将那小金属瓶紧紧攥在手心,如同握着一枚烫手的希望与灾祸并存的种子,再次融入了内城边缘错综复杂的街巷阴影之中。
这里比外城更加混乱。
虽然建筑相对坚固,但街道狭窄污秽,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燃料、腐烂食物和某种…
未被教堂净化的、微弱的灵性污染混合的怪味。
行人大多面色警惕,行色匆匆,眼神中带着底层民众特有的麻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凶光。
随处可见酗酒的流浪汉和眼神飘忽、明显从事非法勾当的人。
林恩这身教会学徒袍在此地显得格外扎眼,引来了不少不怀好意的打量。
他必须尽快找到地方更换衣物,并打听消息。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主要路口和人群,专挑最阴暗的角落穿行。
窥秘人的灵性感知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他能提前察觉到某些角落里隐藏的恶意和危险,从而提前绕开。
在一个堆满废弃齿轮和管道的死胡同尽头,他看到了一个用红色油漆潦草画着的、不起眼的扭曲齿轮标志,下面还有一个向下指的箭头。
标志旁边,一个穿着油腻皮围裙、正在拆卸某个机械零件的秃顶壮汉,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
这种标记和氛围…很像是某种黑市或者灰色交易的入口。
林恩犹豫了一下,摸了摸口袋,身无分文。
但他需要信息,需要藏身之处,需要了解外界的情况。
他深吸一口气,走向那个秃顶壮汉。
“我想买点东西。”
林恩压低声音,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稚嫩。
壮汉停下手中的活计,用沾满油污的手抹了把脸,上下打量着他,特别是他身上的教会学徒袍,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教会的小崽子也来这儿找乐子,这里可没有圣水和祷告书。”
“我需要衣服,一点吃的,还有…消息。”
林恩无视他的嘲讽,直接说道,“关于港口区的消息。”
壮汉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眼神变得警惕起来:“港口区?那边现在可是被官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来了,听说出了大事,邪神降临什么的…你小子打听这个干嘛?惹上麻烦了?”
“只是好奇。”
林恩尽量保持平静。
“好奇会害死猫,也会害死教会的小学徒。”
壮汉哼了一声,似乎不想惹麻烦,“赶紧滚吧,这里没你要的东西。”
林恩心一沉,知道对方不会轻易帮忙了。
他正准备离开,另想办法,目光无意间扫过壮汉正在拆卸的那个机械零件——
那是一个结构复杂的气阀,内部几个微小的齿轮因为锈蚀而卡死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凭借窥秘人带来的、对结构和符号的敏锐洞察力,他脱口而出:“第七个齿轮反了,而且第三润滑槽被积碳堵死了,所以才会卡住。”
壮汉的动作猛地一顿,惊讶地看向林恩,又低头看了看那个零件:“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
林恩含糊道,心中暗自庆幸魔药带来的能力在这种细节上也能发挥作用。
壮汉眯起眼睛,再次仔细打量了林恩一番,这次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和惊讶:“有点意思…看来你不只是个普通学徒。”
他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权衡什么。
“好吧,”
他最终说道,“衣服和食物,我可以给你找点旧的,算你欠我的。至于消息…”
他压低了声音,“往下走,左手边第三个门,找‘瘸腿’莫里斯,他消息灵通,但嘴巴很严,要价也高。
至于他愿不愿意告诉你,就看你的本事和…你能付出什么了。”
他转身从身后一个破木箱里翻出一套半旧、散发着汗味和机油味的粗布衣裤和一顶脏兮兮的鸭舌帽,又拿了半块用油纸包着的、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黑面包,塞给林恩。
“赶紧把身上那皮脱了,太扎眼。记住,你欠我一次,小子,我叫‘扳手’格伦,以后要还的。”
他挥挥手,示意林恩快点换衣服。
林恩迅速躲到一堆废弃管道后面,换上了那身充满异味但至少不显眼的衣服,戴上帽子压低帽檐,将教会衣袍塞进了垃圾堆深处。
那半块硬面包他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现在不是吃东西的时候。
按照格伦的指示,他走进胡同尽头一个向下的、昏暗的阶梯。
阶梯下方是一条狭窄、潮湿的地下通道,两侧有一些挂着简陋招牌或标记的房门。
左手边第三个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挂着一个锈蚀的空鸟笼。
林恩敲了敲门。
等了很久,里面才传来一个沙哑而不耐烦的声音:“谁?”
“格伦介绍来的。”
林恩低声道。
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浑浊、充满血色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他。
随后门才完全打开,一个身材矮小、驼背、拄着一根金属拐杖、脸上有一道狰狞伤疤的老头站在门后。
他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破旧的书籍、零件、瓶瓶罐罐,空气中弥漫着和陈旧纸张、劣质烟草和某种化学药剂的混合气味。
“格伦那蠢货又给我找麻烦…”
老头,也就是莫里斯,嘟囔着,用拐杖指了指房间里唯一一把空椅子,“什么事?快说,我很忙。”
林恩走进房间,关上门,直接说道:“我想知道港口区,老灯塔附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关于勒菲弗尔的事情。”
莫里斯听到“勒菲弗尔”的名字,浑浊的眼睛猛地闪过一丝精光,他盯着林恩,语气变得危险起来:“勒菲弗尔?那个老怪物?你是他什么人?打听他干嘛?”
“我是他的…学徒。”
林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同时暗中戒备。
“学徒?”莫里斯嗤笑一声,显然不信,“那老家伙还会收学徒?他恨不得全世界都离他的那些危险宝贝远点…等等…”
他突然凑近林恩,像狗一样用力嗅了嗅,伤疤扭曲的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你身上…有那种味道…虽然很淡,被别的乱七八糟的味道盖住了…但不会错…是‘那个’的味道。
还有…深海的腥臭和饕餮的贪婪…你小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林心中一惊,这老头的嗅觉也太灵敏了。
“告诉我你知道的,我可以付钱…或者,用别的交换。”
林恩试图掌握主动权。
“钱?”莫里斯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对钱没兴趣,我对知识感兴趣…特别是那些被教会和各大组织藏起来的、危险的知识。”
他贪婪地看着林恩,“比如…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个’的味道?勒菲弗尔是不是真的动用了‘那个’?代价是什么?”
林恩沉默着,快速思考。这老头知道的东西似乎不少,而且对勒菲弗尔很了解。
“你先告诉我我想知道的。”
林恩坚持道。
莫里斯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嘿嘿笑了起来,笑声如同夜枭般难听:“狡猾的小子…好吧,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昨晚动静那么大,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很快都会知道个大概。”
他拄着拐杖,走到一个堆满纸张的桌子前,翻找着什么。
“港口区,‘密喰者’那帮疯狗,不知道从哪弄来了大批‘深潜藻’和奴役深潜者的邪门技术,想在老灯塔下面搞个大新闻,好像是想召唤或者唤醒某个沉睡在灵界深处的、跟‘饥饿’和‘深海’都沾边的古老存在…我们管那玩意儿叫‘海噬之口’。”
“动静搞得太大,把教会和缄默机械堡都引过去了。打得很惨,听说缄默者死了好几个,教会骑士团也损失不小……
但最后,好像是勒菲弗尔那个老家伙,不知道用了什么同归于尽的手段,强行把仪式给打断了,没让那‘海噬之口’完全爬出来…”
说到这里,莫里斯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兴奋…
“但是…有意思的来了、根据几个侥幸逃出来的、吓破了胆的密喰者小喽啰的疯言疯语…勒菲弗尔最后用的,根本不是什么同归于尽…他好像是…把自己当成了祭品,用一种更古老、更危险的方式,强行‘覆盖’或者‘修改’了那个召唤仪式的最终坐标。”
“他好像是把原本指向‘海噬之口’的‘门’,给强行撬动了,指向了别的地方,一个连密喰者自己都不知道的、更可怕的‘地方’,这才导致仪式能量失控反噬,看起来像同归于尽…”
林恩的心脏狂跳起来,这印证了缄默者小姐的话。
勒菲弗尔果然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覆盖”和“掩盖”。
“他掩盖了什么‘门’的坐标?”
林恩急切地追问。
“那就没人知道了。”
莫里斯摊摊手,“那种层面的秘密,可不是我这种老瘸子能打听的,或许只有勒菲弗尔自己,或者…他信任的人才知道。”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林恩。
“至于勒菲弗尔是死是活…”
莫里斯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没人找到他的尸体,只在爆炸中心找到了一些他常穿的袍子碎片和…几块融化的、像是某种封印容器的金属残片…所以,谁知道呢、也许死了,也许…用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存在’于别处了。”
他转过身,从一堆废纸里抽出一张泛黄的、边缘烧焦的纸片,递给林恩。
“这是我从某个吓疯的密喰者身上捡到的,好像是他们仪式用的核心祭礼书的一页残片,上面有个被重点标记的符号…我看不懂,但感觉很重要,或许…对你有用?”
林恩接过那张残片。
纸张材质和那本祭礼书一样,上面用暗红色墨水绘制着一个极其复杂、由无数眼睛和触手构成的符号,旁边还有一些注释文字,但大部分都被烧毁了,只剩下一小段:
“…钥…于此血与灵之…”
后面的字迹模糊不清。
血与灵?钥匙?
林恩猛地想起缄默者小姐的话和手中的小金属瓶。
难道…使用这把“钥匙”,需要“血与灵”的代价?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莫里斯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快速说道:“教会和缄默者正在全力清剿港口区的污染和残余的密喰者,但他们的注意力很快会转向内部调查和…寻找可能存在的‘知情者’和‘遗产’。你很不安全,小子。”
“如果你想活下去,想弄清楚勒菲弗尔到底做了什么,今晚午夜,去‘生锈齿轮’酒馆后巷,找一个叫‘鼹鼠’的人,就说‘老瘸子’介绍的,想搭‘夜班车’,
这是你离开这座城市最快的途径。”
说完,他不等林恩反应,就用拐杖把他往外赶:“快走快走,别给我惹麻烦,记住,你欠我一个大人情!”
林恩被半推半赶地弄出了门,站在阴暗的地下通道里,手中紧紧握着那张残片和小金属瓶,心中波澜起伏。
勒菲弗尔以自身为代价,掩盖了一个真正的“门”的坐标。
手中的瓶子可能就是“钥匙”。
使用钥匙可能需要“血与灵”的代价。
而一个离开这座城市的机会,就在今晚午夜。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至少,他不再是盲目逃亡。
他看了一眼手中那页残破的配方,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冰冷坚硬的“钥匙”。
窥秘之路,始于微末,终于…禁忌。
他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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