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峒峒指挥部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时间,在以秒计算的煎熬中缓慢流逝。
东岸缅军持续不断的炮击和步兵试探性进攻,如同钝刀子割肉,消耗着守军本已紧绷的神经和宝贵的弹药储备。
林凡如同一尊石雕,矗立在巨大的军事地图前,目光死死锁定在“鹰愁峡”三个字上。
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把柯尔特m1911手枪冰冷的枪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在等,等一个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回音。
来自北方的“雷霆”是否会再次撕裂长空?
来自华盛顿的“援助”是否会真正化作及时雨?
亦或是,两者皆空,等待他和黑石峒峒的,将是那毁灭性的5.5英寸重炮群的死亡洗礼?
每一分钟,都伴随着前沿阵地传来的伤亡报告和弹药告急的讯息,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他的心上。
“支队长!二排阵地失守!排长牺牲!韩参谋长带人顶上去了!”
“支队长!最后一批迫击炮弹打光了!赵连长请示是否撤出炮位?”
“支队长!宋文渊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陈剑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额头上全是冷汗。
指挥部里其他参谋人员也个个面色惨白,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林凡没有回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等。”
他在进行一场惊天豪赌。
赌北方的决心,赌美国人的利益算计,赌他自己和这支队伍的价值,足以让这两尊庞然大物,在最后一刻落下棋子。
突然!
那部与“老家”联系的绝密电台,发出了极其轻微却尖锐的蜂鸣!
是最高优先级的接收信号!
陈剑如同触电般扑了过去,双手颤抖却异常迅速地开始接收译电。
指挥部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呼吸几乎停止。
片刻之后,陈剑猛地抬起头,脸上交织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近乎恐惧的震撼,声音因极度激动而扭曲变形:
“支队长!‘老家’急电!‘雷霆’已就位!
目标锁定!
将于…将于十分钟后,对鹰愁峡预定区域,实施覆盖打击!”
林凡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冰冷的、带着希望的空气压入肺腑最深处。
他猛地转身,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确认坐标!回复:‘黑石磐石,静候佳音!’”
几乎就在同时!
桌上的步话机也发出了刺耳的呼叫音!是宋文渊!
林凡一把抓起话筒,没有说话。
那头传来宋文渊明显失去了往日从容、甚至带着一丝急促和喘息的声音:
“林队长!消息证实!援…援助已紧急发出!
两架c-47运输机,满载你急需的105mm榴弹炮炮弹、高射机枪弹药和药品,由美军志愿飞行员驾驶,将从印度汀江机场强行起飞,尝试穿越缅北山区,进行超低空空投!
预计…预计三小时后抵达你部可能控制区域!
但风险极大,无法保证成功!重复,无法保证成功!
你们必须撑住!必须…”
林凡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复杂的弧度。
美国人到底还是被逼出手了,虽然迟了,虽然风险巨大且充满不确定性,但这意味着,他们同样输不起!
“宋先生,替我谢谢威廉姆斯先生。”
林凡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黑石峒峒,会记得雪中送炭的朋友。”
结束通话,指挥部里一片死寂,只剩下远处隐约的炮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北方果断出手,美国人被迫跟进。
棋局,活了!
但眼前的危机,并未立刻解除。
鹰愁峡的雷霆能否准时落下?
效果如何?
即便成功,缅军主力仍在东岸,重炮威胁解除也需要时间。
这三小时,依然是鬼门关!
“命令!”
林凡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瞬间打破了沉寂,“全线收缩!放弃前沿部分阵地,集中兵力固守核心工事!
节省每一颗子弹!告诉所有弟兄们,援军已在路上!咬牙顶住最后三小时!胜利,属于我们!”
命令迅速传达。
守军开始有秩序地后撤,放弃一些已被炮火摧毁的次要阵地,将有限的力量集中在几处最坚固的支撑点上。
虽然形势依然危急,但“援军已在路上”的消息,如同强心剂,注入每一个疲惫不堪的士兵心中,重新燃起了死战的意志。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向“老家”约定的时刻。
林凡、陈剑以及指挥部所有人员,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山峦,望向东南方向那遥远的鹰愁峡。
…五、四、三、二、一…
时间到!
什么都没有发生。
指挥部里,心跳声清晰可闻。
就在绝望即将再次蔓延的刹那——
极其遥远的地方,仿佛来自天边的尽头,传来一阵沉闷的、连绵不绝的、如同滚雷般的轰鸣声!声音穿透数百公里的距离,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毁灭性的力量感!
来了!
几乎在雷鸣声响起的十几分钟后,那部负责监听缅军通讯的电台前,一名参谋猛地跳了起来,脸上充满了见鬼般的惊骇和狂喜,语无伦次地大喊:
“乱了!全乱了!缅军频道全乱套了!他们在疯狂呼叫!在求救!鹰愁峡!是鹰愁峡!他们的重炮团…他们的重炮团遭遇毁灭性炮击!车队完了!全完了!”
指挥部瞬间炸开了锅!压抑已久的情绪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
成功了!北方的“雷霆”再次精准地劈中了目标!
林凡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乱跳。他闭上眼睛,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积压已久的浊气。
赌赢了!这最关键的一局,赌赢了!
然而,还没等欢呼声落下,东岸的缅军似乎也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了噩耗,原本就因久攻不下而焦躁的进攻部队,突然陷入了更大的混乱,但这种混乱,却以一种极端的方式爆发出来!
“支队长!不好了!”观察哨的声音带着惊恐从步话机传来,“缅军…缅军疯了!他们像潮水一样涌过来了!全线进攻!不计伤亡!连督战队都压上来了!”
勃固将军显然收到了重炮团覆灭的惊天噩耗,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大的王牌,甚至可能面临军事法庭的审判!绝望和疯狂之下,他下达了最后的、不计一切代价的命令:强攻!踏平黑石峒峒!
真正的血战,此刻才刚刚开始!
失去了重炮希望而陷入绝望的缅军,在军官和督战队的疯狂驱赶下,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西岸发起了开战以来最凶猛、最不计后果的集团冲锋!
无数士兵跳下皮筏,嚎叫着涉水冲来,轻重机枪的火力密集到如同暴雨!
西岸阵地瞬间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顶住!给我顶住!”林凡对着步话机咆哮,“所有火力点,开火!开火!把敌人给我打下去!”
重机枪、轻机枪、步枪、冲锋枪…所有能开火的武器同时喷吐出愤怒的火舌!手榴弹如同冰雹般砸向江面和滩头!
整个萨尔温江西岸,化作一片死亡的火海!子弹呼啸声、爆炸声、呐喊声、惨叫声震耳欲聋!
鲜血染红了江面,尸体堆积如山。缅军凭借绝对的人数优势,一度有数个连队甚至冲上了滩头,与守军展开了惨烈无比的肉搏战!刺刀见红,工兵铲横飞,每一寸土地都在反复争夺中浸透了鲜血。
守军伤亡急剧增加,多处阵地岌岌可危。
“王雷!带你的人,把左翼的缺口给我堵上!”
“高仲元!右翼!右翼快顶不住了!带你的预备队上!”
林凡的声音已经嘶哑,一道道命令却依旧清晰冷厉。
他亲自拔出手枪,带着指挥部最后的警卫排,冲到了最危险的中央阵地。
他的出现,极大地鼓舞了浴血奋战的士兵们。
“弟兄们!他们的重炮完了!美国人的飞机就要来了!胜利就在眼前!跟我杀!”林凡举枪射击,怒吼声响彻阵地。
士兵们如同打了鸡血,爆发出最后的潜力,与蜂拥而上的敌军死战到底!
战斗从午后一直持续到黄昏。萨尔温江两岸,尸横遍野,硝烟弥漫,夕阳的余晖洒下,天地间一片血红。
就在守军弹药几乎耗尽,防线即将崩溃的最后时刻——
天际边,终于传来了另一种不同于炮火轰鸣的、低沉而有力的飞机引擎声!
两架涂着陌生标志的c-47运输机,紧贴着山脊,以一种近乎冒险的姿态,艰难地飞临黑石峒峒上空!
一个个洁白的伞花在血色黄昏中骤然绽放,缓缓飘落而下…
弹药!药品!他们急需的补给!
阵地上,幸存下来的守军们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夹杂着哭泣的欢呼声!
林凡站在阵地上,浑身浴血,望着天空飘落的伞花,又望向东岸那终于开始溃退的、失魂落魄的缅军士兵,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枪。
鹰愁峡的惊雷,粉碎了敌人的希望。
黄昏的空投,续上了自己的命脉。
这一局,他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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