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灵丘向西,群山起伏,寒风穿谷。
李大目勒紧缰绳,粗声粗气地指着谷道深处,嗓门洪亮:“俺说这地方,两边要是藏个几百号人,任谁钻进来,都得被削成筛子,掉层皮都是轻的!”
张远望着那道险隘,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颔首道:“大目好眼力。这确实是伏击歼敌的绝佳去处。”
他心中清楚,这便是后世镌刻着热血与荣光的平型关,只是此刻,它还披着汉末的风雪,尚未染上那厚重的历史印记。
队伍沿着五台山北麓西行。
行至雁门代县时,城门之下,两道身影早已静静伫立。
赵云一身银甲,挺拔如松;身后的赵霜也披了副轻便甲胄,少了几分娇俏,多了几分英气。
见张远到来,两人齐齐拱手,朗声道:“首席!”
“子龙,赵霜姑娘,一路辛苦。”张远翻身下马。
赵霜却眨了眨眼,喊道:“张远同志才是真辛苦,跑这么远路,快冻透了吧?”
张远一怔,随即失笑——不过是回了趟红岩岭,这姑娘倒把“同志”二字嚼得比谁都顺溜。
他顺着话头应道:“赵霜同志也辛苦,守着雁门这苦寒之地,不容易。”
“请张远同志检阅飞龙军!”赵霜转身一招手,身后瞬间列起整齐的方阵。
三百重骑兵身披亮甲,一千五百轻骑兵身着短衣窄袖的军服,利落精神。
其中,有一部分骑兵肩挎弓囊,箭羽斜露。
其余都是步兵,负责辅助工作,也一个个精神抖擞。
张远夸赞一番后,惊讶:“你们竟练起了骑射?马背上颠簸不定,开弓不易,准头更难保证。”
“哟,张远同志连‘胡服骑射’的典故都忘了?”
赵霜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得意,“战国时赵武灵王就是靠这个,把军队练得锐不可当,咱们凭什么不能学?”
张远一拍脑门,暗自苦笑——倒是忘了马镫这“穿越者的利器”。
张远说道,“我倒有个法子,能让飞龙军的骑射更厉害——造马镫。
用铁打两个圆环,挂在马鞍两侧,骑手脚一蹬便能稳住身形,开弓时自然更稳、更准。”
赵霜却撇了撇嘴,不以为然:“这东西早有人试过,不过是用绳子编的,新手练手还行,真上了战场反倒碍事,稍不留意就会被绊得摔下马。”
赵云在一旁沉稳补充:“也曾试过青铜与铁制,只是一来造价太高,二来质地不够坚韧,用不了几次便会断裂,始终没能推广开来。”
“又是我想当然了。”张远失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看来得先琢磨着改良冶铁技术,提高铁料的产量与质量才行。
只是咱们手里的铁矿有限,急不得。
罢了,我这外行,就不在这里瞎指挥了。”
素来沉稳的赵云,此刻竟也学着赵霜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张远同志,一路劳顿,进城休息吧。”
“好!赵云同志前头带路!”张远朗声大笑,一扫方才的窘迫,语气里满是畅快。
赵霜转身对身后的队伍扬声喊道:“同志们,进城歇脚喽!”
“喏!”将士齐声应和,声震城墙。
看着士兵们眼中亮起的光,听着“同志”二字在古老的城墙上撞出清脆的回响,张远忽然觉得,两个时空的光影在此刻悄然重叠——
那些来自未来的理念,正像一粒粒种子,在这片汉末的土地上,悄悄扎根、萌芽。
军中伙房里,张远与士兵们围坐在大锅旁,同吃糙米饭,就着咸菜谈笑风生,热气氤氲中,满是融洽。
饭后,他召集赵云、赵霜、典韦、李大目等人,在县衙内召开军事会议。
“雁门的第一个好处,是民风尚武。”
赵云率先开口,“自我们放开武禁,鼓励百姓习武后,乡野间多有习练拳脚者。
如今蛮族再来袭扰,百姓们至少能拿起兵器自卫,不必再被动等待军队救援。”
“这便是放手发动群众,武装群众啊。”张远点头,深表赞同,“民心可用,这才是咱们最坚实的根基。”
“但弊端也同样明显。”赵云话锋一转,眉头微蹙,“此地宗族势力盘根错节,小团体林立。
对外时尚能拧成一股绳抵御外敌,对内却常为水源、土地争执不休,内耗严重,难以形成合力。”
“思想引导非一日之功,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梳理。”张远轻叹,这积年的沉疴,急不得。
赵霜在一旁听得咋舌,语气里满是不耐:“要我说,干脆把令狐娇叫来!她最擅长处理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定能把这里理顺。
我是听不得那些争吵,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这主意倒是不错。”张远眼前一亮,当即拍板,“就让她以监察官的身份,兼任雁门太守,专管地方治理。有她在,这些繁杂事务定然能理得清清楚楚。”
“还有个最大的难题——太穷。”赵霜话锋再转,语气沉了下来,“土地贫瘠,粮食产量低,养不起更多兵马,想扩军根本是痴心妄想。”
“天下哪处不苦?”张远反问,语气坦然,“三千飞龙军,已是难得的精锐。难道非要凑出十万大军,才算强军?
咱们走的是‘藏兵于民’的路子,只要百姓能拿起武器保卫家园,便是最大的力量。”
赵云看向张远:“张远同志,下一步,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张远走到挂着地图的墙边,手指指向西北方向:“往北,先拿下定襄、云中、五原、朔方四郡,再南下攻克上郡,打通前往凉州的通道,与谷雨汇合,形成南北呼应之势。”
“这战略不对!”
赵霜立刻摇头,“专挑这些穷地方钻,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依我看,不如直接南下打太原!
那里有咱们之前埋下的暗线,又比雁门富庶得多。
让封龙军从上党出兵,咱们从雁门南下,两面夹击,太原便是囊中之物!”
张远看向赵云,问道:“子龙怎么看?”
“战术层面,赵霜所言有理。”赵云沉吟片刻,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但从战略全局来看,恐怕时机尚未成熟。”
“又是时机!”赵霜急了,嗓门不由得提高了几分,“你们就是太保守!兵贵神速,怕什么?干就完了!”
张远也有些动摇,摸着下巴沉吟道:“或许,我确实有些保守了。不如这样,咱们来一次沙盘推演,看看两种方案的利弊。”
“这个好玩!”赵霜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致,先前的急躁一扫而空。
张远指着沙盘,神色严肃:“假设我们此刻攻占太原,你若是汉室的决策者,会如何应对?”
赵霜立刻代入角色,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如今凉州、幽州乱成一锅粥,遍地都是反贼,朝廷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管太原?
顶多派支偏师来象征性地打一下,打不下来就撤了。”
“子龙,你呢?”张远转向赵云。
赵云的手指落在沙盘上的幽州地界,语气凝重:“若我是汉室将领,定会优先平定幽州之乱。
张举公然称天子,已是朝廷心腹大患,必须先除;
凉州叛乱积弊已深,短时间内难以剿灭,反倒可以暂缓。
但太原地处并州腹地,被我军攻占,无异于在朝廷心窝里插了一刀。
朝廷绝不会坐视不理,必然会派遣名将率领精锐前来征讨,再号召各地豪强组建义军,联手打压,不将我军赶出太原,绝不会罢休。”
“俺觉得子龙说得在理!”李大目粗声附和。
“你们懂什么!”赵霜语气依旧不服气,“汉室那帮人昏庸无能,哪有这般远见?”
一向温和的赵云却缓缓摇头,目光扫过沙盘上的山河,指尖在云中与定襄之间轻轻一顿,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依我之见,无论北上,还是南下,你们二位的战略,都不妥。”
话音落下,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张远、赵霜、李大目三人齐刷刷看向赵云,眼中满是惊讶与好奇——这位素来沉稳的将军,显然已另有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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