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杯底的茶叶沉淀下来，形状倒像片舒展的柳叶。他放下茶杯，对墨晓黑与苏慕遮道：“阿墨，苏兄，我们下去吧。看看安世他们在哪，寻着了便早些回寺，免得英磊等急了。”
墨晓黑点头应是，苏慕遮也笑着起身：“也好，夜露渐重，小孩子怕是耐不住寒。”
三人走下茶楼，柳月目光扫过街边的小摊，忽然想起什么，对两人道：“顺便给英磊那小子带些东西。别看他如今十八九岁，在我们跟前，倒还像个盼着糖吃的小孩。”
墨晓黑失笑：“可不是？上次给他带了本新出的菜谱，高兴得半夜还在厨房试菜。”
“那就再给他挑几本菜谱。”柳月看向街角的书摊，“再买些做饭用的新奇物件，他定然喜欢。对了，蔬菜水果也带些，寺里的菜窖该添些新鲜货了。肉类便买些肉干，方便储存，他做汤时丢几片进去，鲜味能提不少。”
苏慕遮闻言笑道：“柳兄倒是比谁都懂他。”
“同处这些年，还能不知他那点心思？”柳月语气平淡，却藏着几分熟稔的温情。英磊自跟着他们从海外仙山来到寒水寺，便一直打理着众人的饮食，性子温厚，对食材与厨艺有着近乎执着的热爱，是寒水寺里最让人安心的存在。
书摊老板见三人气质不凡，连忙热情招呼：“几位公子想看什么？小人这儿有新到的话本、诗集，还有各行各业的图谱，应有尽有。”
柳月直接道：“要最新的菜谱，越多越好。”
老板眼睛一亮，从书架最上层翻出一摞线装书：“您可来对了！这几本是江南名厨写的《淮扬食记》，还有这本《川味秘谱》，里面的麻辣方子绝了！保证您那位厨子朋友喜欢！”
墨晓黑接过翻看，见里面不仅有菜式做法，还有食材处理的巧思，点头道：“就这些吧。”
付了钱，三人又往杂货摊走去。柳月选了套小巧的雕花银质汤勺，勺柄刻着缠枝莲纹，精致得不像厨具；墨晓黑挑了个竹编的分层食盒，提手处缠着防滑的棉绳，正好方便英磊往禅房送点心；苏慕遮则买了块上好的桑皮纸，据说用来包香料不易受潮，正合英磊储存干货的习惯。
转至蔬果摊，柳月捡了些耐放的萝卜、白菜，又要了串饱满的青枣，笑道：“安世爱吃这个。”墨晓黑则让摊主称了斤新摘的香菇，说是英磊做素斋时用得上。最后在肉铺割了些肥瘦相间的猪肉，让老板当场制成肉干，用油纸包好，香气透过纸层散出来，引得路过的孩童直咽口水。
一路提着东西往河边走，远远便看见叶安世正蹲在河畔，小心翼翼地用树枝拨弄着水面的河灯，离仑与朱厌站在一旁，低声说着什么，时不时被少年的笑声打断。
“在那儿呢。”苏慕遮抬手示意。
叶安世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是他们，立刻蹦起来挥手：“柳师叔！墨师叔！苏师叔！”
离仑也转过身，笑道：“正说找你们呢，安世的河灯漂得最远，说要等它看不见了才肯走。”
朱厌则凑过来，看着墨晓黑手里的食盒眼睛发亮：“买什么好东西了？是不是肉干？”
“就你鼻子灵。”墨晓黑敲了下他的额头，“是给英磊的，顺带买了些青枣，给安世的。”
叶安世接过青枣，拿起一颗塞进嘴里，甜丝丝的汁水在舌尖散开，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墨师叔！”
柳月将装着菜谱的布包递给离仑：“你拿着，回去给英磊。”又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走吧。”
一行人往寒水寺的方向走去，夜色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手里的东西虽沉，却没人觉得累。叶安世走在中间，一手牵着离仑，一手把玩着剩下的青枣，嘴里哼着方才听来的昆曲小调，跑调跑得厉害，却引得众人发笑。
路过山脚的牌坊时，柳月忽然停下脚步，看向寒水寺的方向。那里灯火稀疏，只有大雄宝殿的长明灯在夜色中亮着一点微光，像只安静守望的眼睛。
“英磊定是在厨房温着汤。”他轻声道。
墨晓黑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回去就能喝上了。”
苏慕遮望着两人相握的手，又看了看前面打闹的三人，忽然觉得，这寒水寺的温暖，从来不止于炉火与汤羹。那些藏在菜谱里的心意，裹在肉干里的惦念，还有此刻同行的脚步声，都是让人心安的理由。
夜风吹过树梢，带来松针的清香。叶安世的笑声在寂静的山道上回荡，朱厌正跟他吹嘘自己刚才放河灯时“偷偷用了灵力，保证心愿能实现”，离仑在一旁拆台“明明是风把灯吹远的”。
柳月听着这热闹的声响，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提着给英磊的物件，脚步轻快了些——回去晚了，怕是那锅汤真要被英磊热得过头了。而寒水寺的灯火，正等着他们归来，将这一路的温情，都融进漫漫长夜的安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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