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确实没有动赵王朱高燧，甚至还保留了他的全部爵位和待遇，只是让他老老实实待在封地而已。
可他话音刚落，旁边朱高煦，却突然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呵。”
“信任？”
朱高煦抬起头，满脸的嘲讽。
“瞻基啊，你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
“老三是什么货色，咱们谁不清楚？他要真是个安分守己的，我朱高煦的名字倒过来写！”
“你别在这儿给你那仁君人设贴金了，听着恶心。”
“你！”朱瞻基气得语塞。
“你闭嘴！”
一声暴喝传来，不是朱棣，而是朱元璋。
老朱的眼神冷厉如刀，刮过朱高煦的脸。
“你个混账东西，还有脸说话？”
“要不是你在这儿挑拨离间，事情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再敢多说一个字，咱亲自撕了你的嘴！”
朱高煦被自己爷爷的威势吓得一个哆嗦，瞬间就蔫了，乖乖闭上嘴，把头低了下去。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个同样阴阳怪气的声音，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腔调。
“哟，里面挺热闹啊？”
“侄儿啊，听说你把我二哥给抓了？怎么着，是不是也准备把我这个三叔给一并处理了？”
“你要是想动手，可得快点啊。别磨磨蹭蹭的，我脖子都洗干净了，就等你来砍呢！”
话音落下，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赵王朱高燧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
他脸上还挂着那种惯有的、嘲弄一切的笑容。
然而，当他抬起头，看清殿内站着的人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瞳孔急剧收缩。
爹？
他不是早就……
还有，爹旁边那个……是爷爷？洪武大帝朱元璋？
还有奶奶，马皇后？
朱高燧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出现了幻觉。
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睁开。
没错。
还是那几张脸。
那几张只应该出现在画像和梦里，甚至连梦里都很少出现的脸。
一股寒气猛地从他的脚底板窜上天灵盖，他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开始打寒颤，牙齿上下打架，发出“咯咯”的声响。
“爹……爷……爷爷……”
朱高燧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你这个孽畜！”
朱棣看到他这副德行，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噌”地一下又冒了三丈高。
他随手从旁边的兵器架上抄起一根马鞭，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上去。
劈头盖脸地就朝朱高燧抽了过去。
“啪！”
鞭子带着风声，狠狠抽在朱高燧的身上。
“嗷！”
朱高燧疼得发出一声惨叫，直接被抽翻在地，抱着胳膊就在地上打滚。
“爹！别打了！疼！疼死我了！”
“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朱棣眼睛都红了，手里的鞭子一下接一下地落下，毫不留情。
“你跟你二哥一个德行！”
“一个想当皇帝想疯了，一个在旁边煽风点火，狼狈为奸！”
“你们俩，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马皇后看着他被打得在地上滚来滚去，心疼得不行，眼圈都红了。
她快步上前，想去拉住朱棣。
“老四，你住手！有话好好说，你这是要打死他吗？”
可她的手还没碰到朱棣的胳膊，就被朱元璋一把拉住了。
朱元璋揽着妻子的肩膀，将她带到一边，沉声说道。
“妹子，你别管。”
“让他打。”
“这俩小子就是欠收拾，不打不长记性。”
“你放心，老四他有分寸，打不死的。”
朱棣抽累了，喘着气停下来，但怒火未消。
他一脚踹在还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朱高燧腰上。
“给老子起来！”
然后，他用鞭子指着地上的朱高燧，又指了指旁边跪着的朱高煦，转头对朱瞻基吼道。
“瞻基！”
“你过来！”
朱瞻基战战兢兢地走上前。
“爷爷。”
朱棣的眼神里充满了暴戾和决绝，他把鞭子狠狠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这两个，都是你叔叔。”
“一个，起兵造你的反。”
“另一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包藏祸心。”
“留着他们，就是祸害！”
“爷爷今天把话放这儿了！”
朱棣一字一顿地说道。
“杀了他们！”
“现在，立刻，马上！就在我面前，把他们俩都给杀了！”
“只要你杀了他们，以后这大明的江山，就再也没人敢跟你作对！”
此言一出，满殿死寂。
朱瞻基彻底懵了，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爷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让他亲手杀了自己两个叔叔？
朱高煦和朱高燧也傻了，他们没想到，自己的亲爹竟然会下这样的命令。
朱瞻基的嘴唇哆嗦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他看着朱棣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又看了看地上两个面如死灰的叔叔。
几秒钟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他“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他对着朱棣，也对着朱元璋，磕了一个响亮的头。
“爷爷！太爷爷！”
朱瞻基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孙儿……不能这么做！”
“二叔和三叔是犯了滔天大罪，但他们终究是您的儿子，是父皇的亲弟弟，是孙儿的亲叔叔！”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我们是一家人啊！”
“孙儿若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就屠戮亲族，那我跟那些残暴的君主又有什么区别？”
“孙儿绝不会伤害两位叔叔的性命！”
“孙儿恳请爷爷和太爷爷收回成命！”
说完，他又是一个头磕了下去。
朱高煦和朱高燧怔怔地看着跪在地上为他们求情的侄子。
他们一直以为，这个侄子跟他的父亲朱高炽一样，看似仁厚，实则心机深沉。
他们以为，这次落到他手里，必死无疑。
可现在……
朱高煦的心里，那块最坚硬的地方，似乎裂开了一道缝。
他看着为自己求情的侄子，又看了看那个暴怒的、恨不得杀了他的父亲。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争来斗去，好像就是一个笑话。
他慢慢地，也跟着跪了下来，朝着朱棣和朱元璋的方向，低下了头颅。
“爹，爷爷……儿子，错了。”
旁边的朱高燧见状，也连滚带爬地跪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爹，爷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儿孙，永乐大帝朱棣那张紧绷的脸，线条忽然柔和了下来。
他眼眶泛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铁血帝王，此刻，竟激动得险些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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