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缠绕着晋北河谷的嶙峋怪石，将这片狭窄的通道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河谷两侧峭壁林立，仅中间一条泥泞土路蜿蜒向北，正是李存勖残部北渡黄河的唯一捷径。
此刻，段凝身着玄铁铠甲，立于临时搭建的望台之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缠绳，目光如鹰隼般穿透晨雾，紧盯着南方尘土扬起的方向。
他身后，三万梁军将士早已列阵就绪。
长枪兵在前，枪尖斜指地面，在微光中泛着冷冽的寒光。
弩手藏身于长枪阵后，弓弦紧绷，箭簇对准谷口。
重甲步兵则分列两侧，守住峭壁下方的死角，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线。
将士们脸上或多或少带着疲惫为了赶在唐军之前抵达此处，他们已连夜奔袭百里，中途仅歇息一个时辰，但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一股决绝的火焰，手中的兵器握得更紧了些。
“将军，雾太大了，要不要让斥候再往前探探？”副将赵承业勒马上前，声音压得极低。
他看着身旁这位曾因兵败被贬、如今重掌兵权的将领，心中既有敬佩，也有几分担忧。
副将出身行伍，一生征战，见惯了梁军对唐军的畏惧，可今日这支仓促集结的部队，却透着一股不同以往的士气，这份转变，皆因段凝昨夜的一番话。
段凝缓缓摇头，目光未移：“不必。唐军溃败时的烟尘味，十里外都能闻得到。”他顿了顿，侧头看向副将，嘴角勾起一抹冷毅的弧度，“赵将军，你还记得三年前柏乡之战吗？那时唐军铁骑踏破我军大阵，弟兄们像割麦子一样倒下，我躲在死人堆里，听着李存勖的笑声，恨不得当场拔剑自刎。”
副将赵承业脸色一沉，握紧了手中的铁枪。
柏乡之战是梁军心中永远的痛，十万大军折损过半，从此再无主动进攻唐军的底气。
他以为段凝会沉浸在过往的败绩中，却没想到对方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洪亮：“可现在不一样了！吴王徐天不计前嫌，力排众议让我统领这三万弟兄，他说‘败军之将未必不可用，只要有忠义之心，便是国之柱石’！今日，咱们就要让天下人看看，梁军不是只会逃跑的懦夫！”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周围将士耳边炸开。
原本紧绷的气氛中，多了几分热血沸腾。
一名年轻的弩手悄悄挺直了腰板，他的父亲正是在柏乡之战中阵亡，段凝的话，恰好戳中了他心中最深处的执念为父报仇，为梁军正名。
就在这时，南方的晨雾中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紧接着，尘土翻滚的范围越来越大，隐约能听到人喊马嘶的声音。
段凝猛地拔出长剑，剑身在雾中划出一道银光：“传令下去，弩手准备！听我号令，再放箭！”
谷口处，李存勖正焦躁地催促着部队。
他的金甲早已被血污和泥浆覆盖，原本梳理整齐的发髻散乱地贴在额前，往日里帝王的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仓皇与急切。
身后的六万残兵如同丧家之犬，队伍拉得长达数里，伤兵的呻吟声、将官的呵斥声、马蹄踏过泥泞的溅水声混杂在一起，谱成一曲兵败的哀歌。
“快！再快些！”李存勖策马奔到队伍中段，对着一名拄着长枪、一瘸一拐的士兵怒喝，“徐天的追兵就在身后，不想死的就把腿迈开！”那士兵吓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却只能咬着牙，拖着受伤的腿继续向前。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骑着快马从前方奔来，脸色惨白如纸，连滚带爬地冲到李存勖面前：“陛、陛下！前方谷口有梁军拦路！看旗号，像是段凝的部队！”
“段凝？”李存勖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在斥候身上，“一个败军之将，也敢挡朕的去路！前锋营何在？”
“末将在！”前锋营统领周武策马出列，他的左臂缠着绷带，鲜血已经浸透了布条，但眼神依旧锐利。前锋营是唐军的精锐，即便经历了连日溃败，仍有三千余人保持着战力。
“给朕冲！”李存勖指着谷口方向，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不惜一切代价，冲开一条血路！谁敢后退，军法处置！”
周武抱拳领命，调转马头，高举手中的长刀：“前锋营的弟兄们，随我杀！”三千余名唐军士兵齐声呐喊，如同困兽般朝着谷口冲去。
他们知道，身后是徐天的追兵，前方是梁军的阻拦，唯有冲破这道防线，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河谷中，段凝看着冲来的唐军前锋，眼神冰冷。待敌军进入百步射程时，他猛地挥下长剑：“放箭！”
“咻咻咻——”密集的箭矢如同雨点般从梁军阵中射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朝着唐军飞去。
冲在最前面的唐军士兵来不及反应，纷纷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但后续的士兵没有丝毫退缩，他们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冲锋，手中的兵器挥舞着，试图拨开射来的箭矢。
“第一阵，稳住！”段凝厉声喝道。长枪兵们齐声应和，将长枪向前递出，形成一道密集的枪林。
当唐军冲到近前时，枪尖狠狠刺入他们的身体，鲜血顺着枪杆流下，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周武挥舞着长刀，劈开迎面而来的长枪，纵身跃入梁军阵中，一刀将一名梁军士兵的头颅砍下。
“弟兄们，杀过去！”他高声呐喊，试图撕开梁军的防线。
唐军士兵见状，士气大振，纷纷跟着他冲入阵中，与梁军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河谷狭窄，唐军虽有三千前锋，却无法展开阵型，只能拥挤在狭小的空间内，与梁军缠斗。
梁军则占据地利，长枪兵在前抵挡，弩手在后方继续射击，时不时有唐军士兵中箭倒地。
战斗一开始，就陷入了胶着状态。
副将手持铁枪，在阵中往来冲杀。
他的枪法凌厉，每一次出枪都能带走一名唐军士兵的性命。
一名唐军将领见他勇猛，挥刀朝着他的头颅砍来，侧身躲过，铁枪顺势向上一挑，刺穿了对方的咽喉。
他拔出铁枪，鲜血喷溅在脸上，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动作，继续朝着下一个目标冲去。
段凝站在阵后，冷静地观察着战局。
他发现唐军虽然攻势凶猛，但后劲不足，显然是连日溃败导致体力透支。于是，他下令：“第二阵上前，替换第一阵！弩手集中火力，射击唐军侧翼！”
梁军将士们接到命令，迅速执行。
第二阵的长枪兵替换下疲惫的第一阵，继续抵挡唐军的进攻；弩手则调整方向，朝着唐军的侧翼射击，打乱他们的冲锋节奏。唐军的攻势顿时减缓，周武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士兵，心中焦急万分。
他知道，这样下去，前锋营迟早会全军覆没。
就在这时，李存勖率领大军赶到。他看到谷口处的激战，脸色更加阴沉。“周德威，你带一万人从左侧峭壁攀爬过去，绕到梁军后方，发起突袭！”李存勖对身旁的老将周德威下令。
周德威皱了皱眉：“陛下，左侧峭壁陡峭，攀爬难度极大，而且梁军肯定有所防备，恐怕难以成功。”
“难也要上！”李存勖怒喝，“难道你想看着我们被困死在这里吗？”
周德威无奈，只得领命，率领一万人朝着左侧峭壁进发。
然而，正如周德威所料，梁军早已在峭壁上布置了守军。
当唐军开始攀爬时，梁军士兵推下巨石，扔下火把，唐军士兵纷纷坠落，惨叫声不绝于耳。
周德威看着眼前的惨状，心中悲痛不已，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下令停止攀爬，退回谷口
李存勖见周德威失败，更加焦躁。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大声喊道：“全军出击！今日，要么冲过去，要么战死在这里！”说完，他策马朝着梁军阵中冲去。
唐军将士见皇帝亲自冲锋，士气大振，纷纷跟着他冲向梁军。
一时间，谷口处杀声震天，双方将士混战在一起。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每一刻都有人倒下，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染红。
段凝看着冲来的李存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策马迎了上去，手中的长剑与李存勖的佩剑碰撞在一起，发出“锵”的一声巨响。
两人你来我往，战在一起。
李存勖的剑法刚猛有力，每一剑都带着帝王的威严；段凝的剑法则更加灵活，招招直取要害。
几十个回合下来，两人都已汗流浃背。
李存勖心中暗自惊讶，他没想到段凝的武艺如此高强，以往竟小觑了他。
而段凝则更加坚定了信念，他知道，只要能拖住李存勖，等到徐天的追兵赶到，唐军必败无疑。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河谷中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唐军发动了数次冲锋，都被梁军顽强地击退。
梁军虽然伤亡惨重，但始终没有放弃，他们凭借着地利和顽强的意志，死死地挡住了唐军的去路。
李存勖坐在马背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看着眼前仍在苦战的部队，心中充满了绝望。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而梁军的抵抗却丝毫没有减弱。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骑着快马从后方奔来，声音带着哭腔：“陛下！吴军追兵已至十里外！徐天亲自率领骑兵先锋，眼看就要到了！”
李存勖面色惨白，他知道，大势已去。
但他并不甘心，他还有北方的势力，还有翻盘的机会。“亲军上前！”李存勖拔出佩剑，声音嘶哑，“朕亲自冲锋，掩护大军向北突围！能走多少是多少！”
最后的精锐五千禁卫亲军投入战斗。
这些身经百战的勇士确实非同凡响，他们手持长刀，身披重甲，如同猛虎般冲向梁军阵中。
梁军将士早已疲惫不堪，面对禁卫亲军的猛攻，防线开始出现松动。
段凝见状，大喝一声：“结圆阵！死战不退！”梁军残部迅速集结，形成一个巨大的圆阵，将唐军挡在阵外。
圆阵中的士兵互相掩护，用长枪和刀剑抵挡着禁卫亲军的进攻。
虽然不断有士兵倒下，但圆阵始终没有被攻破。
就在这关键时刻，南方地平线上出现滚滚烟尘，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徐天亲率骑兵先锋赶到！“吴王来了！吴王来了！”梁军将士看到吴军的旗号，顿时欢呼雀跃，士气大振。
徐天骑着一匹黑马，手持长枪，一马当先冲进战场。
他的目光扫过河谷中的惨烈景象，当看到段凝浑身是血、仍在奋力厮杀时，不禁动容。“段将军辛苦了！”徐天马到阵前，高声喊道。
段凝听到徐天的声音，心中一暖，他抱拳道：“幸不辱命！”
徐天点头，随即下令：“全军出击！勿使李存勖走脱！”吴军骑兵如同猛虎下山，冲进唐军阵中，大砍大杀。
唐军本已溃乱，此刻更是土崩瓦解，士兵们纷纷扔下兵器，四散逃窜。
李存勖见徐天赶到，知道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他在亲卫的护送下，朝着北方仓皇逃窜。徐天见状，下令：“李莽，你率领一万人追击李存勖，务必将他擒获！
李莽领命，率领一万人朝着北方追去。
徐天则留在河谷中，指挥部队清理战场。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
这场阻击战，段凝以三万梁军，硬生生挡住了六万唐军一日之久，为他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梁军伤亡过半，但成功拖住了唐军主力，为最终的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
夕阳西下，血色残阳映照着河谷中的惨烈景象。
尸横遍野，旌旗倒地，残兵哀嚎。徐天巡视着战场，对左右叹道：“段凝真良将也！以往小觑梁军，今日方知绝境中人的勇气。”
随即，徐天下令：“厚葬阵亡将士，重赏幸存者。特别是梁军将士，抚恤加倍。所有受伤的士兵，都要得到最好的医治。”
段凝得知徐天的命令后，感激涕零。
他跪在徐天面前，声音哽咽：“吴王仁德，段某愿效死力！从今往后，我的命就是吴王的，我的兵就是吴王的兵！”
徐天扶起段凝，笑着说：“段将军不必多礼。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有你这样的良将相助，何愁天下不定？”
此时，李莽派人传来消息，李存勖在亲卫的护送下，侥幸逃脱，目前已渡过黄河，回到了北方的势力范围，但身边仅剩万余残兵，已无力再战。
徐天听后，并不在意。他知道，李存勖主力尽丧，即便回到北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中原大地，再无人能挡徐天兵锋。
而经过此战，徐天不仅击败了强敌，更收服了段凝等梁将之心，为日后一统天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夜色渐浓，河谷中的厮杀声渐渐平息。
徐天站在谷口，望着北方的星空，心中充满了豪情。乱世争霸，终见分晓。
而他的霸业，才刚刚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但他有信心，凭借着手中的兵权和身边的良将，一定能平定天下，建立一个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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