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挥之下被彻底抽离了。
陈建全力施展的【时域场】非但没能迟滞我分毫，反而像是被一个更高维度的“暂停”键所覆盖，他所制造的时间泥沼连同他自己，一同被定格在了原地。
他脸上那副全力以赴的凝重表情，此刻看来滑稽而又可悲。
紧接着，是王瑞娜。
那数十柄以超高频率震动、足以撕裂合金装甲的飞刀，在距离我体表还有一米的位置骤然静止。
它们就像是被无形之手捏住的蜂群，所有的动能、所有的杀意，都在千分之一秒内被彻底抹除，然后……它们开始分解。
不是被击碎，不是被熔化，而是从物质层面开始消散，化作最原始的金属粒子，像一蓬银色的烟尘，在我眼前缓缓飘散，最终归于虚无。
祖毅那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勇者之剑”，下场也并无不同。
那股一往无前的破邪意志，在触碰到我左手挥出的那片“领域”时，就像是投入虚空的火星，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已熄灭。
金色的光焰寸寸崩解，他赖以为傲的勇气与信念，在绝对的“无”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最后，是冲在最前方的班大地。
他那足以撕裂大地的风雷兽爪，在即将触碰到我胸膛的瞬间，猛然僵住。
他那狂暴的姿态、赤红的双眼、以及身后那庞大的风雷翼狮虚影，都仿佛变成了一副静止的油画。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利爪上缠绕的狂风平息，雷电消散，那坚不可摧的兽化躯体，从指尖开始，一寸寸地变回了人类的形态。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比任何惊天动地的爆炸都更让人感到灵魂上的战栗。
四位龙国最顶尖的强者，赌上一切的联手合击，就在这样一次随意的挥手间，被彻底瓦解、湮灭、还原。
“砰……砰……砰……”
祖毅和王瑞娜最先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骇与无法理解的茫然。
陈建也解除了静滞，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靠在训练场边缘的墙壁上，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眼神空洞。
唯有班大地，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但风雷翼狮的形态已经完全褪去，恢复了人类的身体。
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眼中的怒焰、疯狂、痛苦……所有激烈的情绪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近乎崩塌的、彻底的空白。
我缓缓放下左手，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从未动过。训练场上，那些被他撕碎的报告纸片，才刚刚悠悠地飘落到地面。
“现在，你明白了吗？”
我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平淡地传入他们每个人的耳中，“你们引以为傲的力量，你们拼尽全力的挣扎，在我面前，毫无意义。”
“而你，大地。”
我将目光锁定在我那失魂落魄的弟子身上，“你的心魔，甚至不配让我用第二只手。”
我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锤子，敲碎了训练场上最后一丝侥幸。
那不是嘲讽，也不是炫耀，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而残酷的事实。
对于此刻的他们，尤其是对于班大地而言，事实本身就是最锋利的刀刃。
班大地僵硬的身躯终于有了反应。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跪了下去。
双膝与坚硬的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却仿佛敲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他低着头，乌黑的碎发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握的双拳在剧烈地颤抖，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惨白。
“为……什么……”良久，他喉咙里挤出几个沙哑、破碎的音节，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不甘，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迷茫与绝望。
从一个立志复仇的少年，到如今的龙国第一人，他跨越了无数生死，击败了无数强敌，每一次都以为自己变得更强，每一次都以为自己离那遥不可及的背影更近了一步。
然而，现实却以一种最不留情面的方式告诉他，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成长，在这道天堑面前，都不过是孩童的沙堡，浪一来，便散了。
看着他这副样子，王瑞娜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说些什么，但身体的脱力与精神的冲击让她只是动了动手指，便又颓然地垂下。
陈建和祖毅也只是沉默着，他们甚至无法直视我的眼睛，那是一种面对未知、面对神明般的敬畏与恐惧。
“努力？”
我重复着他的话，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你所谓的努力，就是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假装自己内心那道正在溃烂的伤口不存在吗？就是用日复一日的疯狂训练，来麻痹自己对情感的恐惧吗？”
我向前踏出一步，瞬间出现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班大地颤抖的身体猛地一僵，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缓缓地、艰难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苍白如纸，双目无神，泪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沿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曾经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
“你败给的，从来都不是你的敌人，也不是你所谓的宿命。”
我的目光如刀，直刺他灵魂最深处，“你只是败给了你自己的软弱。你害怕面对自己的内心，害怕承认自己的无力，所以你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力量不足’，以为只要变得更强，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伸出手指，几乎要触碰到他的额头，“你变强了吗？你只是给自己打造了一个更坚硬的、名为‘万兽将军’的龟壳。可一旦这个龟壳被敲碎，里面的你，和当年那个在巨兽脚下失去亲人、无助哭泣的少年，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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