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小来！今天绝对不能迟到！”
李来一手抓着车钥匙，一手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口面包，含糊不清地催促着。墙上的时钟毫不留情地指向七点二十，距离实验小学的早读课只剩下二十五分钟。
七岁的小来正慢条斯理地系着红领巾，小嘴撅得老高：“爸爸，都怪你昨晚讲那个太空猫的故事讲太久了嘛。”
“是是是，爸爸的错。”李来蹲下身，三下五除二帮女儿整理好校服领子，顺手把她的书包甩到自己肩上，“但今天爸爸八点有个重要会议，要是迟到了，那个凶巴巴的王总非得把我当早餐吃了不可。”
小来被爸爸夸张的表情逗乐了，咯咯笑着：“王总长得像大灰狼吗？”
“比大灰狼还可怕！”李来做出一个恐惧的表情，拉着女儿的手冲出家门。
这是又一个平凡的周三早晨，城市在初升的阳光下苏醒，街道上车辆逐渐增多。李来盘算着路线——平时走的那条路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开始堵车了，而绕行西环路又太远。正当他犹豫时，忽然瞥见了那个新建成的小区。
“对了！”他一拍方向盘，“上周听同事说，‘阳光花园’小区刚交付，里面道路很宽敞，穿过去就是学校后街，能省下一大半路呢！”
小来趴在车窗上，好奇地问：“爸爸，我们要走新路吗？”
“没错，宝贝。今天爸爸带你探索一条新路线，保证又快又顺畅！”李来信心满满地打了个转向灯，车子拐进了小区气势恢宏的大门。
阳光花园果然名不虚传——崭新的柏油路，两旁是刚刚栽种的树苗，一栋栋米黄色的楼房整齐排列，阳台上的玻璃在晨曦中闪闪发光。只是街道上几乎看不见行人，很多单元楼前还堆着建筑垃圾，显然入住率还不高。
“爸爸，这里好安静啊。”小来睁大眼睛看着窗外。
“因为大家刚搬进来嘛。”李来减慢车速，寻找着出口，“按照示意图，穿过第三排楼房右转，然后...”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按照记忆中的方向，他们应该已经到达小区的另一个出口了，可眼前却是一排尚未完工的健身设施。
“奇怪，难道是我记错了？”李来皱了皱眉，调转车头，“那应该是左转。”
小来晃着两条小腿，无忧无虑地哼着学校刚教的儿歌。李来则开始有些焦虑，不时瞥一眼车上的时钟：七点三十五分。
车子在整齐划一的楼房间穿梭，每一条街道都似曾相识，每一个转弯都未能带来期待的出口。李来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爸爸，”小来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呀？”
“怎么可能！”李来干笑一声，“爸爸这么大个人了，还能在小区里迷路？只是这个小区设计得有点...特别。”
话虽这么说，当第三次经过那栋门口放着粉色儿童三轮车的楼时，李来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们确实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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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活见鬼了！”李来把车停在路边，掏出手机准备导航，却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不是吧？这里信号这么差？”
小来学着他的语气：“真是活见鬼了！”
“嘿，不许学爸爸说话！”李来哭笑不得，轻轻捏了捏女儿的小脸。
他下车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到个路人问路。可是这个崭新小区仿佛一个沉睡的巨人，除了几只早起的鸟儿在枝头鸣叫，再无其他声响。
“爸爸，我们要迟到了。”小来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王老师说过，今天有教育局的领导来听课，绝对不能迟到的。”
李来的胃拧成了一团。他想象着女儿低着头走进教室，全班同学和领导注视着她的场景；更想象着自己灰头土脸走进会议室，王总那双鹰一般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模样。
“别怕，宝贝。爸爸一定有办法！”
他重新发动汽车，决定采用最原始的方法——一直往右转。理论上，这样应该能走出任何迷宫般的小区。
五分钟后，他们回到了起点。
“爸爸，”小来小声说，“这个地方我们刚才来过了。你看那棵被绑着绳子的小树。”
李来绝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时钟显示七点四十五分，早读课已经开始了。
“好吧，我们徒步！”他果断熄火，解开安全带，“车子开不出去，我们走路总能找到出口吧？”
小来积极响应：“对！我们用脚走！”
父女俩手牵手走在空荡荡的小区街道上，小来的小红鞋踩在崭新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爸爸，这里好像一个迷宫啊。”
“确实是个迷宫，还是高级别的。”
“那我们是迷宫里的勇士吗？”
“当然！我们是寻找学校出口的勇士！”
李来尽量让语气轻松，心里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试过按那些看起来已经入住的住户门铃，却无人应答；试图寻找小区平面图，却发现标识牌尚未安装。
“这个小区是怎么回事？明明已经交房了，怎么连个指示牌都没有！”他忍不住抱怨。
小来却很快发现了乐趣：“爸爸，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一只小狗？哇，这里的蝴蝶是黄色的！爸爸，蚂蚁在搬东西呢！”
在孩子眼中，这次迷路成了一场意外的探险。李来看着女儿无忧无虑的背影，忽然觉得也许情况没那么糟——至少，他们拥有了一段意想不到的亲子时光。
“小来，你不怕迟到吗？”他好奇地问。
小来回头冲他一笑：“怕啊。但是和爸爸一起迷路，挺好玩的！”
李来的心柔软了下来。是啊，在这个忙碌的早晨，他原本应该一边开车一边想着工作邮件，而小来则应该在后座默诵课文。可现在，他们却在这个意外的地方，一起看云、追蝴蝶、观察蚂蚁。
也许这不是一场灾难，而是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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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看那边有个工地的叔叔！”小来突然指着远处喊道。
李来顺着女儿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个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正推着一车建材。他如同在沙漠中看见绿洲般兴奋，牵着小来快步向前。
“师傅！请问小区出口怎么走？我们迷路了。”
工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他看了看焦急的李来，又看了看眨着大眼睛的小来，忽然笑了：“又一对迷路的？这星期都第三拨了！”
李来哭笑不得：“这小区设计得也太复杂了吧？”
“何止复杂！”工人放下推车，掏出一根烟点上，“设计师肯定是迷宫爱好者。我跟你说，就上周，一对老夫妻在这儿转了整整两个小时，最后是保安开着巡逻车把他们送出去的。”
小来惊讶地张大嘴巴：“两个小时？”
“那我们应该怎么出去？”李来急切地问。
工人指着一个方向：“从这儿直走，看见蓝色的垃圾箱右转，然后左转，再右转，看见一个儿童游乐场，穿过去后再左转...”
这一连串的指示让李来头晕目眩：“等等，您能说慢点吗？”
“算了，”工人摇摇头，“我直接带你们过去吧，正好我也要去那边卸货。”
父女俩感激不尽，跟着工人和他的推车向前走。小来好奇地摸着推车上的工具，问这问那。
“叔叔，你为什么要建这么容易迷路的小区啊？”
“哈哈，小朋友，叔叔只负责建，不负责设计啊。”
“那设计的人是不是很喜欢玩捉迷藏？”
“这个想法不错！说不定设计师就是个老顽童。”
李来听着女儿和工人的对话，忍不住笑了。时钟已经指向七点五十五分，他知道迟到已成定局，反而放松了下来。
在工人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来到了一个半完工的区域。这里堆满了沙土和建材，一条临时小路蜿蜒向前。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到北门了。”工人说，“从那里出去，过个马路就是学校后街。”
李来连连道谢，握紧了小来的手：“听见了吗？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
然而，就在希望近在眼前时，一场意外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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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绕过一堆钢管，李来决定走一条泥泞的捷径。他小心翼翼地踏上去，却没注意到下面隐藏着一个水坑。
“小来，跟着爸爸的脚印走，这里有点滑——”
话音未落，李来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在挣扎着保持稳定时，他踩进了一个深深的泥坑，浑浊的泥水瞬间淹没了他的脚踝。
“爸爸！”小来惊叫。
更糟的是，在试图拔出脚时，李来的另一只脚也陷了进去，这次他彻底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前扑倒，结结实实地摔进了泥坑！
“噗——”李来的脸差点埋进泥水里，他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从胸部以下全部沾满了黏糊糊的泥浆。
小来先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随后，当她看到爸爸像一只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河马一样，浑身上下滴着泥水，脸上还沾着几片枯叶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爸爸...你...你好像泥坑里打滚的小猪啊！”小来指着李来，笑得前仰后合。
李来本想发火，但看着自己这副狼狈相，也忍不住笑了：“好啊，你个小没良心的，爸爸摔成这样，你还笑！”
可是小来已经笑得停不下来了。她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爸爸...你的脸...哈哈哈哈哈...你的脸像花猫一样！”
李来试图板起脸，却发现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是啊，这场面实在太滑稽了——一个西装革履的成年人，坐在泥坑里，浑身沾满泥浆，而他的女儿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
“好啦好啦，别笑了，快拉爸爸一把。”李来伸出手。
小来努力止住笑声，伸手去拉爸爸，可她力气太小，不但没拉起爸爸，自己脚下一滑，也向前扑去。
“小心！”李来惊呼。
幸运的是，小来在最后一刻稳住了身体，只是膝盖沾上了一点泥水。但她看着父女俩的狼狈相，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爸爸...我们...我们都变成泥人了！”小来笑得喘不过气来。
李来终于从泥坑中爬起来，看着自己湿透、沾满泥巴的西装，无奈地摇摇头：“这下好了，爸爸真的要变成王总的早餐了。”
这句话又引得小来一阵大笑，她笑得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直喊“哎哟”。
看着女儿开心的样子，李来忽然觉得这一跤摔得值了。多久没看到小来笑得这么开心了？平时的早晨总是匆匆忙忙，父女俩连多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这样开怀大笑了。
“好啦，小勇士，”李来抹了抹脸上的泥点，结果把泥抹得更匀了，“我们继续前进吧，虽然迟到了，但总不能缺席。”
小来终于止住笑，站起身来，牵着爸爸泥泞的手：“爸爸，这是我最开心的一个早晨！”
“摔成这样还开心？”李来挑眉。
“因为爸爸今天特别搞笑啊！”小来笑嘻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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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终于走出阳光花园小区北门时，时钟已经指向八点十分。马路对面果然就是学校后街，距离实验小学只有不到五百米。
父女俩互相看着对方的狼狈相，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李来的西装几乎报废，皮鞋里灌满了泥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小来的校服裤子上也沾了泥点，但比起爸爸来好得多。
“小来，一会儿到学校，爸爸跟老师解释，你不要怕。”李来安慰女儿。
小来却出乎意料地镇定：“我不怕，爸爸。今天虽然迟到了，但是很好玩。”
走到校门口，保安看到李来的模样，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这位家长，你这是...？”
“在阳光花园小区迷路了，还不小心摔了一跤。”李来苦笑着解释。
保安恍然大悟：“又是那个迷宫小区！这星期已经有好几个家长在那里迷路了！上星期二，一个妈妈抱着孩子转了四十分钟！”
李来忽然心理平衡了不少——原来他不是唯一中招的人。
把小来送到教室门口时，早读课已经结束，第一节课刚刚开始。王老师看到满身泥泞的李来，吓了一跳。
“小来爸爸，你们这是...？”
“王老师，非常抱歉我们迟到了。”李来尴尬地解释，“我们在阳光花园小区迷路了，还不小心摔进了泥坑。”
小来补充道：“老师，我爸爸摔得可滑稽了！整个人坐在泥坑里，像只大泥猪！”
教室里传来一阵窃笑声。王老师忍俊不禁，但还是努力保持严肃：“重要的是你们安全到达了。小来，快进来吧。”
小来转向李来，给了他一个拥抱，不在乎他的衣服有多脏：“爸爸，谢谢你陪我迷路。”
“快去上课吧，宝贝。”李来柔声说，“放学时爸爸一定准时来接你——走老路！”
小来笑嘻嘻地走进教室，还不忘回头对爸爸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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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学校，李来并没有直接回公司。他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出现在会议室，非但不会得到同情，反而可能成为全公司的笑柄。
他给秘书发了条短信，谎称自己突发肠胃炎需要去医院，然后把车开回了家。
冲洗掉一身泥泞，换上干净衣服，李来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忽然笑了起来。这个早晨虽然混乱不堪，但却意外地让他和小来拥有了段难忘的回忆。
他想起女儿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想起她说的“这是我最开心的一个早晨”。也许在孩子的世界里，准时到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旅途中的惊喜与欢笑。
收拾妥当后，李来并没有立即回公司。他做了一件自己都没想到的事——回到小来的学校。
第二节课刚下课，李来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小来，你的干净校服。”他把袋子递给跑出来的女儿。
小来惊讶地睁大眼睛：“爸爸，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的裤子上不是也沾了泥点吗？换上干净的，不然一整天都不舒服。”
小来接过袋子，忽然扑上来抱住李来的腰：“爸爸，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李来蹲下身，平视着女儿的眼睛：“今天早上虽然出了很多意外，但爸爸很开心，因为看到了你最开心的笑容。”
小来重重地点头：“嗯！因为今天爸爸陪我探险了！”
离开学校时，李来的脚步格外轻快。他给王总发了条诚恳的道歉短信，意外的是，王总很快回复：“身体要紧，会议内容我让秘书发你邮箱。好好休息。”
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迷路而停止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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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时，李来果然准时出现在校门口——走的是那条虽然有点堵车，但绝对不会迷路的老路。
小来蹦蹦跳跳地跑出来，第一句话就是：“爸爸，今天全班同学都知道你摔进泥坑的事了！王老师还让我们写一篇作文，题目是《最特别的早晨》！”
李来假装懊恼地捂住脸：“完了，爸爸的一世英名啊！”
“但是我写得可好了！”小来骄傲地说，“我写了爸爸怎么勇敢地带我找路，怎么不小心摔进泥坑，还有我们笑得多么开心！”
李来摸摸女儿的头：“那爸爸的形象还算光辉？”
“当然！”小来用力点头，“同学们都说你很可爱呢！”
父女俩手牵手走向停车场。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如往常的放学时光，却又有些不同。
“爸爸，”小来忽然说，“我们明天还能走那个小区吗？”
李来惊讶地看着她：“你还想再迷路一次？”
“不是啦，”小来笑嘻嘻地说，“我觉得那里其实很有趣。而且这次我们认得路了，不会迷路了！”
李来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好吧，不过这次我们要提前半小时出发——以防万一。”
“耶！”小来欢呼起来，“爸爸最好了！”
回到家，张敏已经听说了早晨的冒险，笑得直不起腰：“你们父女俩真是活宝！不过——”她收起笑容，认真地说，“听说你们一起笑得那么开心，我都有点嫉妒了。”
李来搂住妻子的肩：“那这个周末，我们全家一起去那个小区探险怎么样？我保证，这次我不会再摔泥坑了！”
“才不信呢！”小来做着鬼脸跑开了。
晚餐时分，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旁，小来喋喋不休地讲述着今天的经历，不时引得大家哄堂大笑。这个因迷路而开始的早晨，最终在温馨的笑声中结束了。
睡前，李来照例给小来讲故事。今晚，他没有翻开童话书，而是讲了一个全新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爸爸和一个女儿，他们在一个神奇的早晨，闯入了一个迷宫般的小区...”
小来依偎在爸爸怀里，眼睛亮晶晶的，听着这个属于他们的特别冒险。
当故事讲完，小来已经昏昏欲睡。在进入梦乡前，她喃喃地说：“爸爸，我喜欢和你一起迷路...”
李来轻轻吻了吻女儿的额头：“爸爸也喜欢，宝贝。”
他关上台灯，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小来带笑的脸庞上。也许在她的梦中，父女俩正在另一个奇妙的地方，开启又一场快乐的迷路之旅。
有些意外，最终会成为最珍贵的记忆；有些迷路，反而让人找到更真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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