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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双子座”号依旧伪装成一艘破烂飞船，死寂地停泊在空港的边缘。
林默与顾知夏换上了符合“神秘商人”身份的暗色礼服，乘坐那架无头管家留下的暗影穿梭机，直入城市心脏的黑暗尖塔。
“贪婪王座”，即“神陨之厅”。
它并非建筑，而是直接从一颗奇点中开凿出的宏伟剧院。
剧院的穹顶，是一片被时间凝固的、正在崩溃的星云，瑰丽而致命。
观众席由无数独立的时空“包厢”构成，它们漂浮在混沌的乱流之中。
一个包厢就是一块被冻结的时间切片，里面端坐着来自上个纪元的幽魂。
另一个包厢是一颗正在哭泣的中子星，星核深处囚禁着某个暴虐的神明意志。
林默和顾知夏的包厢，由“绝对寂静”这一概念构成。
在这里，一切声音、光线、法则波动都被彻底吞噬，确保了内部谈话的绝对私密。
他们刚一坐定，数道毫不掩饰的视线便穿透虚空，刺了过来。
其中一道，来自“最终胜利教团”的包厢，万棱贤者那巨大的复眼透镜正释放着冰冷的审视。
另一道，来自一个充满血腥与腐臭的角落，几个形态扭曲、由无数战败者残骸拼接而成的怪物，正咧着嘴，发出无声的饥渴咆哮。
“拾荒者”的另一派系，“腐肉收藏家”。
整个拍卖场，是一座关满了宇宙顶级掠食者的斗兽场。
而高悬于拍卖台正上方，正是那尊沉默的“巡查者”。
它如同一座永恒的几何悖论雕像，用绝对的规则，俯瞰着下方一切贪婪与欲望。
它的存在，赋予了这场地下拍卖会近乎神圣的公信力。
拍卖会很快开始。
拍卖师是一个由纯粹声波构成的生命体，它的每一次报价，都化作直击灵魂的乐章。
拍品千奇百怪，不断刷新着顾知夏的认知。
【第一件拍品：‘遗忘之海的最后一滴泪’！蕴含一个文明在被宇宙抹除前，最后的‘存在’概念！起拍价：十个纪元的寿命！】
【第二件拍品：‘神王克洛诺斯的头盖骨’！用它饮酒，可以品尝到时间的味道！起拍价：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行星！】
竞价此起彼伏，交易的“货币”匪夷所思。
一个古老种族的全部记忆。
一颗恒星的“死亡所有权”。
甚至是一条尚未发生的“未来时间线”。
林默与顾知夏始终沉默，冷眼旁观。
终于，重头戏来了。
声波拍卖师的音调陡然高亢激昂。
【接下来这件拍品，由‘千面人’大人亲自提供！一枚……在‘利维坦’星域捕获的，刚刚失去宿主，尚未被宇宙法则回收的……‘世界之心’！】
水晶容器升起，一枚深紫色的晶体在其中不安地跳动。
梦魇之心！
不，不对！
林默瞬间反应过来，那不是顾知夏的那枚，而是巨兽卡斯帕死后遗留的“种子”。
“千面人”竟然捕获了它！
全场的气氛被瞬间引爆。
无数道贪婪的视线死死锁定了那枚晶体，那不只是宝物，那是通往更高维度的门票！
“最终胜利教团”的万棱贤者第一个报价，直接押上了教团三分之一的“信仰之力”。
“腐肉收藏家”们则发出刺耳的精神咆哮，抛出了一整支由神明残骸改造的“憎恶舰队”。
竞价瞬间进入白热化。
顾知夏的手下意识握紧，她体内的“梦魇之心”正与那枚“种子”剧烈共鸣。
林默却轻轻按住了她。
“别急，这只是鱼饵。”
他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他想把所有对‘世界之心’有企图的鱼，都炸出来。”
果然，随着竞价愈发疯狂，好几个隐藏在阴影中的强大存在，都暴露了身份。
林默依旧没有动。
他在等，等一个能让他的“钩子”，精准送到“千面人”嘴边的机会。
“世界之心”最终被一位神秘买家以天价拍走，拍卖会也进入了尾声。
声波拍卖师清了清嗓子，宣布最后一件拍品。
【最后一件，是一件趣物。‘失落者星图’，记录了数千个已消亡古文明母星坐标的地图。或许对某些怀旧的收藏家，会有点用处。起拍价……一段被遗忘的旋律。】
这件拍品与前面的禁忌之物相比，简直是个笑话。
场内响起一阵稀疏的嘲弄。
“就是现在。”
林默低语。
他站起身。
整个会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从开场就一言不发的“神秘商人”所吸引。
声波拍卖师问道：【这位客人，您的出价是？】
林默没有拿出任何实物。
他只是对着虚空，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指令通过“双子座”号的中转，瞬息传达到了顾念秋那里。
下一秒。
在无数道或好奇、或轻蔑、或玩味的目光注视下，一枚平平无奇、甚至边角有些烤糊了的饼干，以半透明的投影形态，出现在了拍卖台上。
全场，首先是绝对的死寂。
随即，爆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这是什么？某个原始星球的碳基零食吗？】
【用一块饼干，来竞拍‘失落者星图’？这个商人疯了！】
“最终胜利教团”的包厢里，万棱贤者投来的光语充满了鄙夷：【哗众取宠的蠢货。】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个笑话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味道”，从那枚投影饼干上，缓缓扩散开来。
那不是食物的香气。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诞生之初，第一次睁开眼，所看到的那一缕微光的味道。
是漂泊了亿万年，早已忘记自己来自何方，却在某个瞬间，突然回忆起的，家乡星云的颜色。
是早已抛弃了血肉之躯，化为冰冷机械，却猛然想起，自己曾经也有过心跳的感觉。
笑声，戛然而止。
不是渐渐平息，而是像被一把无形的利刃齐齐斩断。
整个喧闹的拍卖场，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生命，无论形态，无论强弱，都在这一刻，停下了思维。
那个用无数战败者残骸拼接而成的“腐肉收藏家”，它身上一颗属于精灵族的眼球，突然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液体，那是它被吞噬前，最后看到的母树露珠。
万棱贤者那折射着万千光华的晶体身躯，在一瞬间黯淡，仿佛记起了自己曾是一粒平凡的沙，第一次被恒星照耀的温暖。
声波拍卖师那由纯粹音符构成的身体剧烈颤抖，几乎要当场崩溃为无意义的杂音。
就连高悬于顶，那尊代表绝对规则与秩序的“巡查者”，它那完美的几何形态，都出现了一丝数据层面的……逻辑紊乱。
一股无法言喻的、庞大而古老的悲伤与怀念，笼罩了整个“贪婪王座”。
就在这时。
从剧院最高、最黑暗，那个自始至终都空无一人的专属王座包厢里，第一次，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由成千上万个声音叠加而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神有魔，却又无比和谐。
【这块……‘点心’。】
【我要了。】
“千面人”，终于开口。
林默站在包厢的阴影里，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这块饼干，从来不是竞拍的“筹码”。
它是鱼钩。
而这片大海里最大最贪婪的那条鱼，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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