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又只剩下了林默和顾知夏两人。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透过舷窗，洒在他们身上，在地板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远方的天空，已经有零星的星辰，开始闪烁。
酒精与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彻底击垮了她紧绷的神经。
怀里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
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带着红酒的微醺，轻轻地，一下下地，喷洒在林默的颈窝，温热，且安心。
她睡着了。
像一只终于打完了所有恶仗，卸下了所有尖牙利爪，蜷缩在巢穴里沉沉睡去的小兽。
林默低头看着她。
看着她沉睡时安详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那双总是锐利如刀的丹凤眼，此刻温顺地闭合着，褪去了所有的锋芒与戒备。
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个总是用毒舌和冷漠武装自己的女人，这个能驾驶着三米高的机甲与巨龙搏杀的武器大师，内心深处，原来也只是一个渴望着被保护，渴望着有一个家的，普通女孩。
林默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抱着她，手臂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她安稳地靠着，又不会惊醒她。
他抬起手，用指腹，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拂去她眼角那一点点尚未干涸的湿润。
冰凉的。
这个世界，对她们姐妹太不公平了。
但从今往后，不会了。
窗外，星河璀璨。
这艘名为“自然选择”的冰冷战舰，在这一刻，有了它最温暖的注解。
“默哥哥！”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少女元气满满的呼喊，从走廊的方向传来。
“晚饭的碗我都洗好啦！我刚刚看到外面有好多好多星星，我们快去甲板上看吧！肯定特别漂亮！”
顾念秋像一只快乐的小蝴蝶，蹦蹦跳跳地跑进了餐厅。
然后，她就愣住了。
她看到了。
看到自己的姐姐，正安安静静地睡在林默的怀里。
而林默，正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得能滴出水的眼神，低头看着姐姐。
餐厅里的空气，安静了那么一两秒。
顾念秋眨了眨那双纯净的大眼睛，小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惊讶或者错愕的表情。
她只是放轻了脚步，踮着脚尖，悄悄地走了过来。
她先是探头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姐姐，然后又抬起头，冲着林默，露出了一个狡黠又带着几分小得意的笑容，还调皮地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姐姐她……睡着啦？”
她用气音小声问道，声音甜糯，像。
“嗯。”
林默点了点头，声音也下意识地压低了许多。
“她喝多了，累坏了。”
“嘻嘻。”
顾念秋用手捂着嘴，笑得眉眼弯弯。
“那就把姐姐抱回房间去吧，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她理所当然地说道，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的全是“我懂的”促狭。
林默看了看怀里睡得安稳的顾知夏，又看了看旁边满脸期待的顾念秋，没再多说什么。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手穿过顾知夏的膝弯，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她的背。
手臂肌肉微微发力。
他将她整个抱了起来。
一个标准的，充满了安全感的公主抱。
顾知夏很轻，比他想象中还要轻。
常年的战斗与奔波，让她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抱在怀里，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身战斗服下，紧实而富有弹性的肌肉线条。
她似乎感觉到了身体的悬空，在林默怀里不安地动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口中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呢喃。
林默停下脚步，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安抚。
“没事，是我。”
神奇的是，这三个字，比任何安眠药都管用。
顾知夏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她无意识地向着热源的方向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再次沉沉睡去。
顾念秋跟在林默身后，看着眼前这一幕，小脸上幸福的笑容，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背着小手，迈着轻快的步伐，像个护送国王与王后回寝宫的小侍女。
通往生活区的走廊很安静，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声。
林默抱着顾知夏，走得很稳。
顾念秋的房间是粉色系的，充满了各种可爱的小玩偶。
而顾知夏的房间，则和她本人一样，简洁，干练，一丝不苟。
房间里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
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被子也叠成了标准的豆腐块，充满了军人般的严谨气息。
林默走到床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了柔软的床上。
他又俯身，替她脱掉了那双沾染过尘土的战术靴，然后拉过旁边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看着床上那张恬静的睡颜，心中一片安宁。
“走吧。”
他转过身，对门口的顾念秋轻声说道。
两人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林默还顺手将门轻轻带上。
“默哥哥，我们去看星星！”
一离开姐姐的房间，顾念秋立刻恢复了活泼的本性，她拉着林默的衣角，满脸都是迫不及待的兴奋。
“好。”
林默的心情也格外的好。
自然选择号的顶层甲板，是整艘船视野最好的地方。
当两人走上甲板，广阔无垠的星海，便毫无征兆地，悍然撞入了他们的眼帘。
整艘战舰，正以20km\/h的速度，在平流层中定速巡航。
脚下，是厚重如棉絮般的云海，在月光下翻涌。
头顶，是深邃如黑丝绒般的夜幕，亿万颗星辰，如同被上帝打翻的钻石，璀璨夺目，一条壮丽的银河，横贯天际。
夜风带着高空特有的清冷，阵阵吹来，拂动着林默的衣角，也吹起了顾念秋那身可爱的Lolita裙摆。
格外的惬意。
“哇——！太美了！”
顾念秋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微风，脸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她转过身，靠在栏杆上，仰头看着那片璀璨的星河，眼睛里，也倒映着点点星辰。
“真好呀。”
她由衷地感叹道。
“我们能每天都看到这么漂亮的风景，能吃上那么多好吃的，还能住那么豪华的地方。”
“这个世界上，肯定还有好多好多人，连最基本的温饱都成了问题呢。”
少女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悲悯。
“是啊。”
林默也走到栏杆边，与她并肩而立，目光望向那片无垠的星海。
“这艘船，确实带给我们了太多。”
它不仅仅是一艘船。
它是移动的堡垒，是末日里的诺亚方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更是……一个家。
甲板上安静了一会，只有风声在耳边吹过。
顾念秋忽然转过头，那双纯净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默的侧脸。
“默哥哥。”
“嗯？”
“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姐？”
她问得那么直接，那么坦率，不带任何杂质，只是一个妹妹对自己哥哥最纯粹的好奇。
林默闻言，转过头，对上了她那双清澈的眼眸。
他没有回避，也没有敷衍。
他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你们两个，我都喜欢。”
这个回答，让顾念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她笑得像只偷吃了糖的小狐狸，眼睛弯成了两道可爱的月牙。
“不过呢……”
她收敛了笑容，小脸上的神情，变得认真了许多。
“我也知道，虽然姐姐嘴上从来不说，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装得特别厉害，特别不在乎的样子。”
“但其实，她是喜欢你的。”
“今天晚上，她肯定把很多以前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吧？”
林默点了点头。
顾念秋叹了口气，小小的身体里，发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感慨。
“姐姐她啊，其实一直在逞强。”
“她总觉得，她是姐姐，就应该保护我，就应该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她软弱的样子。”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自己一个人咽下去了。”
少女说着，眼圈微微有些泛红。
她抬起头，用那双带着水汽的、无比认真的眼睛，看着林默。
“所以，默哥哥。”
“你要对我姐姐好一点哦。”
“她其实，比谁都需要人疼的。”
林默的心，被少女这番话，狠狠地触动了。
他伸出手，将眼前这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小姑娘，一把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住。
顾念秋的小脑袋，刚好抵在他的胸口。
她能清晰地听到，那颗强壮的心脏，正在为她，为她的姐姐，而有力地跳动着。
林默把她搂在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柔软的发顶。
他的声音，低沉，且郑重，像一个无法被动摇的誓言。
“我也要对你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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