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的废弃码头。
伏黑甚尔指间夹着一支烟百无聊赖地靠在一个生锈的集装箱上,看着塞巴斯蒂安轻描淡写地拧断了一个诅咒师的脖子。
这已经是今晚端掉的第五个地方了。
伏黑甚尔之前从来没有接到过这么简单的任务,只要提供名单和位置,其他事情都不用他管。
伏黑甚尔毫不怀疑,今晚过后,咒术界将会发生剧烈的震动。
说实话,他见过很多杀人方式,动手的人总会带着这样或那样的情绪,疯狂的、愤怒的、冷漠的、痛苦的......
但塞巴斯蒂安这种纯粹的效率,依旧让他觉得很特别。
那黑衣执事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鬼魅,动作干净利落,看起来不像是在杀人,更像一台不知疲倦的精密机器在完成流水线作业。
伏黑甚尔惯于在血泊里打滚,靠撕碎什么东西来确认自己还活着。
可眼前这个家伙.......
人类在他眼里,大概和路边的石块没什么区别。
这种认知,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伏黑甚尔麻木已久的神经,勾出了一丝近乎痒意的挑衅欲。
“有点意思。”
伏黑甚尔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支咬在唇间。
打火机的齿轮才在黑暗中发出细微的声响,烟草苦涩的味道通过口腔涌入肺腑,却没能压下胸口股蠢蠢欲动的躁意。
他站直身体,强壮的身躯在夜色中舒展开,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体内那股属于“天与暴君”的破坏本能开始苏醒,叫嚣着去撕碎对方脸上的假面。
高大的男人朝着塞巴斯蒂安的方向迈出一步,嘴角咧开一个带着兽性的弧度,手已经下意识摸向了腰间的天逆鉾。
就在这时,塞巴斯蒂安刚好结束了所有的战斗,他将手中的尸体随意丢到一边,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来。
他看起来没有任何防备,伏黑甚尔能在瞬间找出好几个“死穴”。
但是,当那双深红的眼瞳落在他身上的时候。
伏黑甚尔浑身沸腾的血液却骤然冷却了下来。
他想起了那天,他将那个只有四岁的小崽子塞给了那个叫夏尔·凡多姆海威的小鬼时,
站在那个小鬼身后塞巴斯蒂安也是用这种平淡无波的眼神看着一切。
那个瘦小的、眼神像被遗弃小兽一样的影子,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
沸腾的破坏欲顿时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用力勒住了。
伏黑甚尔再次深吸一口烟,任由辛辣的烟雾充盈肺部,然后缓缓吐出。
片刻后,他将烟蒂扔在地上,用鞋底狠狠碾灭。
“磨蹭什么?”他瓮声瓮气地对塞巴斯蒂安说道,语气相当恶劣,像想要掩饰什么似的;“赶紧弄完,老子困了。”
“伏黑先生似乎有些烦躁。”塞巴斯蒂安微微偏头,唇角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声音温和得像夜风一样,
“请放心,剩余的工作不会占用太多时间。毕竟......”
塞巴斯蒂安顿了顿,指尖轻轻掸去袖口不存在的灰尘,“少爷他们还在等我回去。”
他们......
伏黑甚尔的表情僵住了,一双翠绿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塞巴斯蒂安。
“妈的。”男人从牙缝里挤出低低的咒骂,一脚踢飞了脚边的空罐子。
金属罐子撞在集装箱上,发出刺耳的哐当声。
塞巴斯蒂安半点没把伏黑甚尔的怒火放在心上——不管伏黑甚尔是否会选择和他动手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差别。
只要拴着这条疯狗的项圈另一端在少爷的手上就够了。
至于疯狗是不是自愿套上项圈的?
那不重要!
少爷既然想要用他,那么自己就算是把他的腿打折了也会让他乖乖听话。
伏黑甚尔莫名产生了一种古怪的危机感,他下意识地朝着塞巴斯蒂安看了一眼。
塞巴斯蒂安完全无视了身后那个散发着暴躁气息的男人,仿佛伏黑甚尔只是码头上一根无关紧要的铁柱。
比起伏黑甚尔的想法,塞巴斯蒂安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
——如何让少爷收回成命?
得想个办法。
作为一名合格的执事理应时刻跟在少爷的身侧侍奉。
塞巴斯蒂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好吧,他承认,选择徒手解决那个诅咒师确实有些欠考虑,现在想起来,指间似乎还残留着某种不愉快的触感。
少年当时皱起眉的样子他还记得很清楚。
暂时别让我看见你的手。
这句话说得平静,却对恶魔来说比任何斥责都有效。
少爷的想象力实在太过丰富,会因为他的话联想到某些奇怪的画面似乎也很正常。
现在回去肯定不合适,但也不能一直这么晾着。
塞巴斯蒂安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染着血色的猩红。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把这些小虫子处理干净,希望他们能够有点用处,暂时为他转移一下少爷的注意力......
咒术总监部的深层会议室,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厚重的隔音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却隔绝不了弥漫在每位与会者心头的寒意。
长桌中央,堆积如山的报告和现场照片触目惊心。
“总共发现了三十七个诅咒师的尸体......”
一位负责情报汇总的官员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现场找不到任何咒力残秽,手法干净的令人发指。”
“全部是一击毙命,没有任何咒力残秽。现场干净得像被舔过一样。”
死寂笼罩了会议室。
三十七个能叫得上名号的诅咒师,其中不乏一些让总监部都感到棘手的家伙,如今却在一夜之间全部死亡。
这么离奇的事情超出了他们的常识。
“是‘天与暴君’......”
角落里,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笃定与深深的忌惮,
“伏黑甚尔。只有他,那个零咒力的怪物,才能用纯粹的暴力做到这种地步。”
“不可能!”
另一位相对年轻的声音立刻反驳,“伏黑甚尔不可能那么厉害。而且这三十七个人,分散在不同的地方!他难道会分身术吗?这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事情!”
“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哪个咒术师家族有能力、有动机,不留下咒力痕迹?”
老派术师拍案而起。
“这就是他的风格!用最低调的方式造成最大的破坏!别忘了,他是个只认钱的鬣狗,要是有人出得起足够的价钱,他未必不会做这种事情!”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迅速开始生根发芽。
“他最近的行踪呢?”
“无法完全掌握。他就像阴影里的泥鳅一样......”
“动机呢?谁会雇佣他做这种事?”
“也许是某个想清除竞争对手的诅咒师集团?或者、是我们内部的某人?”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背脊一凉,看向彼此的目光中顿时充满了审视与不信任。
惊恐与不安在无声中蔓延。
这些自诩高贵的咒术师们习惯于在咒力的规则下博弈,无论是咒灵还是诅咒师,其力量终究有迹可循。
但眼前的事件,指向了一种他们没有办法理解的可能。
他们赖以维持秩序的力量体系,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无比脆弱。
“必须找到他!”
最终,一位地位最高的长老用嘶哑的声音做出了决定,他浑浊的眼睛透过纱帐扫过全场,
“立刻发布对伏黑甚尔的最高优先级调查令。是‘调查’!在他做出更可怕的事情之前,我们必须搞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他做的,以及......他背后是否还有别人。”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恐惧:
“如果这真的是他单凭一己之力做到的、那么,我们对‘天与暴君’的危险等级评估,需要全部推翻。
他将会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咒术界的天空,似乎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悄然裂开了一道无法弥合的缝隙,缝隙之后,是他们无法理解、也不愿靠近的黑暗。
这个发现,让习惯掌控全局、隐在暗处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老人们感到坐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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