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一楼的员工休息室被改造成了临时堡垒。厚重的实木桌椅牢牢抵住唯一的木门,小窗户也被从内部用废弃杂志和木板封死,只留下一条细小的缝隙用于观察。手电筒立在房间中央,昏黄的光晕充当着唯一的光源,在众人脸上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将恐惧放大了几分。
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沥青。张起灵关于“死气”和“不寻常死亡”的论断,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这里不像超市,没有实体的、可以挥刀相向的敌人,那种无形的、弥漫在空气中的恶意,如同附骨之疽,更令人毛骨悚然。
“轮流守夜。”解雨臣打破了沉默,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两人一组,两小时一轮换。我和吴邪第一班,胖子和黑瞎子第二班,小哥和林曦第三班。有任何异常,立刻叫醒所有人,不准擅自行动。”
没有人有异议。经历了白天的战斗和长途跋涉,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眼皮重得像灌了铅。王胖子几乎是在点头的瞬间就打起了鼾,震得墙壁都微微发颤;黑瞎子也靠着墙壁,抱着匕首假寐,呼吸均匀,却依旧保持着警惕;吴邪和解雨臣坐在门后,背靠背抵着门板,竖着耳朵倾听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动静。
林曦和张起灵被安排在房间最内侧的角落休息。林曦靠着冰冷的石质墙壁,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那种被无形之物“注视”的感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在夜深人静时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具有侵略性——它不再仅仅是“注视”,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恶意的“抚摸”,顺着皮肤爬向四肢百骸,试图钻入他的脑海,掠夺他的意识。
他下意识地向身旁那股沉稳冰冷的气息靠近了些,几乎能感受到张起灵身上散发出的微弱阳刚之气,心中的不安稍稍缓解。张起灵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动,虽然没有转头,也没有说话,但林曦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注意力始终有一部分落在自己身上,如同无声的守护。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轮到胖子和黑瞎子守夜时,王胖子哈欠连天,脑袋一点一点的,全靠黑瞎子时不时轻轻踢他一脚才能保持清醒。好在一切似乎风平浪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丧尸的嘶吼,构不成威胁。
当时钟(全凭心理预估)指向后半夜,轮到张起灵和林曦守夜时,异变陡生!
就在吴邪和解雨臣刚刚躺下,陷入浅眠的瞬间,房间里的温度仿佛毫无征兆地骤降了几度!不是物理上的寒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阴冷,像是有无数冰虫钻进毛孔,顺着血液爬向心脏,让人浑身汗毛倒竖。
“!”张起灵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手已闪电般按上了黑金古刀的刀柄,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气势。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曦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双手猛地抱住了头,身体蜷缩起来!他的感知能力在此刻成为了致命的弱点——精神力刚恢复不久,屏障尚未稳固,那股无形的恶意瞬间找到了突破口,如同无数带刺的冰碴,狠狠扎进他的精神世界!混乱的呓语、绝望的哀嚎、恶毒的诅咒……无数负面情绪和破碎的意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仿佛要将他的精神彻底撕碎!
“林曦!”吴邪和解雨臣瞬间被惊醒,猛地站起身,脸上满是焦急。
“他怎么了?!”王胖子也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握紧手中的金属货架腿,警惕地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看到,“见鬼了!敌人在哪?”
只见林曦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身体剧烈地颤抖,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牙关紧咬,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显然在抵抗着巨大的痛苦。
“有东西在攻击他的精神!”解雨臣瞬间判断出情况,脸色凝重到了极点,“是无形的能量体,物理攻击没用!”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比丧尸和变异体更难对付。
张起灵的动作比他的思维更快。他没有去寻找虚无的敌人,而是瞬间移动到林曦身边,一手稳稳扶住他几乎要瘫软的身体,另一只手并指如刀,指尖不知何时已划破,沁出几滴殷红的血珠——那是麒麟血,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金红色流光。
他将带着血的手指,闪电般点向林曦的眉心!
“嗡——”
一股灼热而阳刚的气息,如同初升的朝阳,猛地从接触点扩散开来,顺着林曦的经脉快速流转,瞬间驱散了他脑海中的部分冰冷和混乱!林曦感觉那恐怖的呓语和针刺般的痛苦如同潮水般退去,虽然大脑依旧阵阵抽痛,精神力损耗严重,但至少恢复了清醒,不再被负面情绪操控。
他虚脱般地靠在张起灵怀里,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眼中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惧,看向张起灵的目光里,充满了感激。
然而,攻击并未停止。
那股阴冷的恶意似乎被张起灵的麒麟血激怒了,放弃了林曦这个“软柿子”,转而如同无数条无形的触手,更加汹涌、更加狂暴地扑向张起灵!
张起灵闷哼一声,身体微微一震,握住古刀的手紧了紧。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了一瞬,仿佛有无数黑色的影子在他眼底翻涌,试图侵占他的意识——那些都是凝聚了无数死者的怨毒与绝望,足以让常人瞬间崩溃。但他仅仅只是皱紧了眉头,腰背依旧挺得笔直,那双逐渐恢复清明的眸子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他没有像林曦那样被动承受,而是主动迎了上去!用自己坚不可摧的意志,如同最锋利的刀,硬生生斩向那股无形的精神洪流!
房间里的人都能清晰感觉到,一场无形的较量正在激烈展开。空气仿佛在剧烈震颤,手电的光晕扭曲成诡异的长条,明明没有风,散落在地上的纸页却无风自动,哗啦啦作响,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手在翻动;空气中甚至泛起淡淡的黑红色涟漪,能隐约看到怨念流动的轨迹,令人头皮发麻。
王胖子等人看得心惊肉跳,却完全插不上手,只能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紧张地看着如同石像般对峙着无形敌人的张起灵,连大气都不敢喘。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突然,张起灵眼中精光爆射,低喝一声:“散!”
他周身仿佛有无形的气浪炸开!那是一种至阳至刚、涤荡一切邪祟的气势,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空气中似乎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却又尖锐到刺入灵魂的哀鸣,如同怨魂的不甘嘶吼!
刹那间,房间里那令人窒息的阴冷感如同潮水般退去,温度开始快速回升,冰冷的空气变得温暖起来。翻动的纸页飘然落地,闪烁的手电光也稳定了下来,恢复了正常的光晕。
张起灵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色略显苍白,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没有丝毫疲惫。他低头看向怀里的林曦,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没事了。”
林曦心有余悸,声音还有些发颤:“那……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攻击我们?”
张起灵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用他特有的简洁方式说道:“不是活物。是‘念’,很多死者的‘念’,聚而不散。怨毒,混乱,以生者精神为食。”
吴邪倒吸一口凉气,结合自己所知的知识,大胆猜测:“你是说……类似地缚灵?或者……无数人的集体怨念结合体?”
解雨臣脸色无比凝重,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难怪林曦感知不到实体,也找不到踪迹。它们是纯粹的能量体,或者说精神残留物。这座图书馆,很可能在灾难爆发时成为了避难所,最后被丧尸或变异体围困,大量人在绝望中死去,怨念凝聚不散,才形成了这种恐怖的存在。”
王胖子听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艹……这玩意儿比粽子还邪门!看不见摸不着,物理攻击没用,简直是无解啊!”
“小哥的血有用!”黑瞎子抓住了关键,目光落在张起灵的手指上——那道细小的伤口已经奇异地开始愈合,几乎看不到痕迹,“看来,至阳之物是它们的克星。”
张起灵却摇了摇头,看向房间外黑暗的走廊,眼神变得深邃:“不够。刚才……只是逸散出来的一小部分。核心……在下面。”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地板,精准地落在了那扇无法被感知的、通往地下书库的金属门上。
所有人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仅仅是一小部分逸散出来的怨念,就差点让林曦精神崩溃,还需要张起灵全力应对才能驱散。那被封印在地下书库的“怨念核心”,其恐怖程度可想而知,一旦全力爆发,他们恐怕都难以幸免。
这个看似完美的据点,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未知危险的坟墓。
天,快亮了。窗外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黎明的曙光即将穿透黑暗。但黎明带来的,并非一定是希望,也可能是更深的绝望。
他们必须做出选择:
是立刻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据点,再次踏上颠沛流离的流亡之路?可放弃后,很难再找到如此兼具水源、坚固防御和开阔视野的地方,而且白天行动虽相对安全,但失去据点庇护,后续生存难度会急剧增加。
还是……冒险一搏?深入地下书库,找到并解决掉那个怨念核心,彻底消除隐患,真正将这里变成能长久立足的家园?可这无疑是一场豪赌,胜率未知,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都在权衡利弊,心中充满了挣扎。
篝火旁燃起的希望之火,在图书馆的阴风中,摇曳不定,随时可能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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