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击过后的北镇抚司,弥漫着悲伤与紧张的气氛。白幡挂起,伤者呻吟,昔日威严的衙署仿佛经历了一场小型战争。
林燮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冷硬。他亲自查验了刺客的尸体,他们的兵刃是市面上能买到的制式刀剑,但磨损和使用痕迹显示经年累月;衣物是普通的夜行衣,材质寻常;身上除了致命的毒囊,别无他物。显然是经验老道的死士,极难追踪。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其中两名刺客的鞋底,沾着一种罕见的暗红色粘土,与之前“鹞子”提到的马车车轮上的红泥极为相似。
“又是那种红泥…”林燮沉吟道,“十里坡砖窑…他们的大本营或许就在那附近,或者,那里是他们经常活动的地点。”
但十里坡范围不小,且经过上次打草惊蛇,对方必然更加警惕。
档案库的损失清点出来,烧毁的多是些陈年旧卷,核心卷宗因存放位置靠内,幸免于难。纵火显然只是为了制造混乱,配合刺杀。
对方的目的很明确:一是趁乱杀死林燮和萧然这两个最主要的调查者;二是尽可能销毁可能存在的线索。
虽然行动失败,但足以彰显其肆无忌惮和势力庞大。
压力不仅来自暗处,也来自明面。次日早朝,便有御史风闻奏事,弹劾锦衣卫指挥使林燮“治下不严,致使衙署重地走水,惊扰圣听”、“查案不力,冤狱丛生”,甚至隐晦地提及他“结交不明身份之人,有违体制”。
虽被林燮一系官员驳斥,但恶意的种子已然播下。这背后,显然有魏瑾乃至其背后势力的推波助澜。
林燮身处风暴中心,却岿然不动。他深知,越是此时,越不能自乱阵脚。他一面强硬地顶住朝堂压力,一面更加缜密地推进调查。
关于三位侯爷的暗中调查有了些许进展,却更加扑朔迷离。
武安侯冯勇近日确实频繁接触京营将领,但多是例行操演;其名下产业并无明显异常,家族与冯奎虽同宗,但早已出了五服,往来不多。
永嘉侯周琛生活奢靡,开销巨大,其门下清客中确有形迹可疑者,与聚雅斋过往甚密,且其家族名下的一处别院,看守异常森严。但深入调查时,却受到了来自宫内某位宠妃的隐晦阻力。
靖海侯赵元敬最为低调,深居简出,几乎查不到任何明面上的问题。但其回京后,其旧部来访频繁,且多是夜间密会。
三位侯爷,似乎都有可疑之处,却又都难以抓住实质把柄。
“烛龙”的线索更是渺茫。聚雅斋的吴店主对答如流,毫无破绽。那种特定熏香,经查产自江南,京城多家权贵府邸都有采购,无法作为证据。
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敌人隐藏在厚重的迷雾之后,偶尔显露獠牙,却让人难以抓住其本体。
密室中,林燮对着舆图和卷宗,眉宇紧锁。
萧然的伤势在反复之下,恢复得有些慢。他看着林燮日渐冷峻的侧脸和眼下难以掩饰的疲惫,沉默许久,开口道:“大人,或许我们忽略了什么。”
林燮抬眸看他。
“对方如此急于除掉我们,甚至不惜攻击北镇抚司,说明我们必然触碰到了他们的关键。”萧然冷静分析,“或许,不是我们查的方向不对,而是…查得不够深,或者,忽略了某些看似不相关,实则至关重要的细节。”
“比如?”林燮问道。
“比如…‘风雨桥南’,这个地点。我们只关注了可能的交易,但风雨桥本身,或者其周边,是否有什么特别之处?再比如,密码信中的‘甲柒’、‘丙肆’,除了指代货物编号,是否还有别的含义?”
林燮目光微动。的确,他们一直被“侯爷”和“烛龙”这样的大目标吸引,或许忽略了一些基础的、细节的线索。
“还有…东厂。”萧然缓缓道,“魏瑾的反应太快,太急切了。他似乎在极力地将我们的视线引向‘江湖匪类’,并拼命阻止我们触碰‘侯爷’这个层面。这是否意味着,东厂本身,也并非铁板一块?魏瑾或许…并不仅仅是爪牙,他可能也在借着这张网谋取私利,甚至…他可能就是‘烛龙’?或者与某位‘侯爷’达成了某种同盟?”
这个猜测更大胆,却也并非全无可能。阉党弄权,古已有之。
林燮陷入沉思。迷雾似乎更浓了,但萧然的话,像是一盏灯,照亮了某个被忽略的角落。
“查!”林燮猛地站起身,眼中重新燃起锐利的光芒,“重新梳理所有线索!从风雨桥周边开始查!重点查永嘉侯那处看守森严的别院和靖海侯旧部密会的细节!至于东厂…”他冷笑一声,“本官亲自来盯!”
对手很强,藏得很深。但这并不意味着无计可施。
只要他们还在活动,就一定会留下新的痕迹。
这场博弈,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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